飄天文學 > 嬌軟長公主 >第64章 番外三·桂花
    正是天寒地凍的臘月,武皇后同長公主在溫室殿內下棋消遣。

    今年冬天的雪像是怎麼也下不完一樣,連着十幾天都是大雪紛飛的日子。皇太后想長公主和小郡主想的緊,又怕小郡主受了風,眼看容太后的惦記都寫在眼裏,武皇后趁着雪停的機會,將長公主和小郡主請進宮裏來。

    皇太后這些年身體不大好,往常夏天要去夏宮避暑,這些年身體耐不住舟車勞頓,連夏宮都不去了。

    人一到老了,就想念孩子們。樓競越與武挽盈的幾個孩子都還在宮裏,只有樓清隨和她的女兒住在宮外,不能經常見到。

    難得長公主與郡主入宮,皇太后抱着樓寫容又親又哄。衆人怕太后歡喜太過,讓吉雲祥月將老祖宗哄睡下便帶着孩子們離開了。

    溫室殿內燒着地龍,擺着紅通通的火盆,一片溫熱。兩位公主正與郡主鬧在一處,爭着看郡主帶進來的民間玩物,嘰嘰喳喳的聲音擠滿了整座大殿。

    “她們倒是不困。”今冬格外的冷,武皇后夜裏起來照看啼哭的小女兒,致使鳳體抱恙,這會兒與長公主下了兩盤棋,便覺得喉嚨發癢,低低咳了幾聲。她歉意地對長公主道:“我怕是不能同姐姐下棋了。”

    樓清隨是知道她身子還未養好的,她收起棋子,伸手將武皇后扶起身,攙扶着她慢慢走到矮榻前靠着。

    “咳咳……”武皇后咳了好一陣才停下,樓清隨替她順着背,心疼地看着她:“你一向是不生病的,如今受了風,便是遭罪了。”

    武皇后含了藥丸,淡淡笑道:“養兩日便好了。”

    正說着,外面傳來“陛下駕到”的傳報聲,很快樓競越從外面邁了進來。他是下了朝直接從宣政殿過來的,龍袍上還掛着雪片,一進溫室殿內,白色的雪片化成水珠沒入龍袍不見了身影。

    “又咳了嗎?”樓競越已是五個孩子的父親,原本怯懦靦腆的少年傀儡變成如今乾綱獨斷的英明天子,一眨眼已經過了十幾年。

    “無事。”武挽盈搖搖頭,她接過樓競越遞來的熱茶抿了一口,對皇帝說,“今日姐姐難得入宮,我陪着姐姐下了會兒棋。”

    “姐姐,近些日子可好?”樓競越望向長公主。

    “一切安好。”樓清隨淡淡一笑。

    樓寫容聽到舅舅的聲音,拽着小妹妹跑了出來:“舅舅!”她身後還跟着只有三歲的小公主,小公主一臉懵懂地被拖了出來,被長公主一把摟在懷裏:“差點把妹妹摔着,寫容你莽撞了。”

    樓寫容撅起嘴巴,她扒拉在皇帝身上,想要被舅舅抱起來:“抱!”

    樓競越抱起樓寫容,小公主見狀也撲騰着讓父皇抱,樓競越抱着倆個小丫頭,一會兒逗這個,一會兒逗那個,笑得合不攏嘴。

    三公主雖然只有六歲,可是性子沉穩,她向父皇問安後便走到皇后和長公主身邊,同母后皇姑姑說起話來。

    宮人奉上茶點,帝后二人同長公主各自帶着女兒們圍着矮榻坐下。不過聊些閒話家常,再問一句府中謝瑾的境況。

    前幾年長公主與謝瑾往范陽郡走了一趟,將謝瑾母親與妹妹的屍骨接回謝家安葬。路過容家府宅時,見那宅子早已變得破敗不堪,謝瑾大笑數聲,竟然滾下熱淚。

    樓競越之前聽姐姐說起這事,才慢慢想明白容謹當時的意圖,心中對這個男人也多了幾分同情來。

    送走長公主與小郡主,樓競越在武挽盈對面坐下,他命宮人端來棋盤,就着方纔的殘局與皇后對弈起來。

    “眼看太子要到出宮建府的年紀,我讓他們先收拾着興慶宮,等顯兒大了,就讓他去那邊住。”樓競越落下一子,有些懷念,“那原先是大哥的住處,希望顯兒能像大哥一樣……”

    武皇后一直忍着咳嗽,如今低低地壓抑着輕咳,樓競越聽着那咳嗽聲,一聲聲都像是敲打在他的心頭:“怎麼這些日子,咳嗽還沒好?”

    “沈太醫說我這身子輕易不生病,如今病了,只能好好養着,急不得。”武挽盈淡淡一笑,緊跟着落下一枚白子。

    樓競越的心思全在皇后身上,他將熱茶遞過去,看着皇后喝了一口壓下咳意,幾乎是懊惱道:“應當讓奶媽照看臻兒纔是,若不是起夜,你也不會受了風寒……”

    武挽盈卻打斷他:“陛下怎能這樣說,爲人父母,定是盡心盡責。何況瑧兒還在我們身邊,你這麼說,豈不是在埋怨她?”

    果然小公主趴在母后裙襬上,口水汪汪地看着他們。

    “你說的是,我氣急了,應當埋怨自己纔是。”樓競越招來候在外面的奶媽和宮女,示意她們將小公主帶下去休息。

    暖閣裏只剩下帝后二人及三公主,三公主坐在母后身邊的矮凳上,安靜地看着棋局,清冷秀麗的側臉像極了武皇后。

    “阿玉前些日子吵着要騎馬玩,等雪晴了,父皇帶你騎馬去。”樓競越最喜歡的孩子,不是太子不是另外兩位皇子,也不是最小的樓臻,而是三公主。

    三公主喜歡騎射,聽到這話立刻仰起小臉看向父皇:“太子哥哥也來嗎?”

    樓競越笑着點頭:“他也來。”

    三公主歡呼一聲:“好!多謝父皇。”她撲到父皇懷裏,眼巴巴地對母后道,“那,那母后會來嗎?”

    生完小公主後武皇后便不常在宮中武殿騎射,如今聽到女兒這麼問,武挽盈也有些心動:“會。”

    這些三公主更是開心,她靠在父皇懷裏看帝后二人對弈,不知不覺間已經睡了過去。

    看着懷中的女兒,樓競越輕輕將她抱給奶媽照看:“許久不見你騎馬射箭了。”

    武挽盈淺淺一笑:“如今我已不知是否還能騎馬射箭。”雖是笑着,可那笑容裏仍有幾分苦澀。她本是武將之女,功夫騎射是她畢生所學,如今因爲生育皇子公主,身子養好前,武家的功夫她再難使出。

    這讓武挽盈一直懷着不孝的愧疚。

    樓競越捉着武挽盈的雙手,愛憐地看着她:“是我虧欠你太多。”

    生完小公主後,武挽盈的身子便不如以前,她雖不說,可樓競越比她自己都關心她的身體,這些事他怎會不知。

    “你我夫妻,哪來虧欠一說。若說虧欠,宮中只有我一位后妃,這些年你不知擋回多少摺子。”武挽盈溫柔地看着樓競越,“你爲我的心,和我對你的心,是一樣的,以後不許再說虧欠了。”

    樓競越幾乎要涌下淚來。當年在武寄暉靈前許下以命相互的誓約,這些年,他一刻也不敢忘記。

    武挽盈很少對他說過愛之一字,今日這番剖心之言,卻比任何一句話都讓他覺得甜蜜。

    少年時遞出的那枝桂花一直綻放在樓競越的心頭,直到他愛的人離去,直到他也垂垂老矣,直到他們一同葬入乾陵,那枝桂花也不曾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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