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恆等人立於吳念玉四周防衛，而姬潄陽坐在吳念玉下首，默不作聲地觀察着。
那女刺客嘴裏被塞入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球，防止她再次放毒；身上的黑衣已被扒了下來，不過裏面仍舊是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看不出什麼南疆人的特徵，看來他們思慮佈局頗爲周密。吳念玉垂着眼睛喝了口茶，道：“看看她脖子後面。”
一名侍衛走上前去，一把將她的領子扒開，隨後朝吳念玉點點頭。
吳念玉哼笑一聲，對那女刺客道：“魘山的？”
女刺客顯然沒想到吳念玉竟知道他們脖頸後的標記，身體慌亂地掙扎了一下。吳念玉見此笑道：“怎麼，揦刀都亮出來了，還當我是傻子？還是沒想到我竟然知道你們魘山的標記？別忘了，你還有十幾個好兄弟的屍體，現在還在平洲的亂葬崗堆着呢。”
那女刺客被吳念玉的話刺激得暴怒，嘴裏吼叫着朝他衝過來，被周圍兩名刺客用鐵鎖鏈狠狠拽住，朝後摔去，狠狠地落在地上。
吳念玉示意侍衛將她嘴巴里的木球拿出來，言道：“再耍花招，下一刻你就會人頭落地。說吧，誰派你們來的？“
女刺客嘴巴里只是像動物一般不住嘶吼着，不發人言。吳念玉見此皺了皺眉，“不會說人話？”
姬漱陽見此走上前去，施出兩根長針插入她頸側，道：“她被下了蠱。應該是魘山中人怕他們泄露祕密，用這種方法封他們的口。”
女刺客被施針後，一下子倒在地上抽搐起來，口涎直流，形狀可怖。除了面色平靜的蘇康，其餘人見此莫不感到恐懼，魘山這羣邪派，連對自己人都下如此狠手！
過了半晌，那女刺客漸漸平息，吳念玉問道：“她這是好了？”
“沒有。”姬漱陽看着伏趴在她腳下的女刺客，“這是失魂蠱，能封喉、使人精神混亂，除了之前吩咐的任務以外什麼都不記得。這蠱我不會解，只是暫時開了她的穴，等拿出針後，她會再次回到之前那樣神志不清、無法說話的狀態。”
女刺客擡頭看見姬漱陽，狂笑起來，喉嚨裏如同風箱一般喘着粗氣，啞聲開口譏諷：“堂堂雍國公主，竟然淪落到給殺父滅國的仇人之子做護衛，奇哉！不知道姬衍看到你這副模樣，在地府會作何感想啊？哈哈哈哈哈哈！！！”
姬衍，離燕國末帝，於德康十三年，即初狩初年，被當朝陛下吳昭溺死在臨安皇宮後花園的池塘中。當年凡是參與過這件事情的人，哪怕是侍奉於御前的太監，除了皇帝無一例外，全部都在十年後死於非命，相傳全部爲姬潄陽所殺，世稱“儷清宮血夜”。
周圍人默不作聲地看着眼前這一幕，戰慄着，不知道姬漱陽會作何反應。
然而姬漱陽的表情平淡，看不出什麼喜怒。她只是用一隻腳踩着這名女刺客的臉，讓她面朝自己，冷冷地開口道：“我父皇的名號，也是你配叫的？”
蘇康緊張起來。如若姬漱陽要在這裏大開殺戒，只怕沒人能制止得了她，事態會急轉直下。他轉頭看向坐在正位上的吳念玉，只見吳念玉的臉沉了下來，一雙眯起來的狹長的眼睛裏閃着寒光，看着大堂中間一站立一跪趴的二人。
“哈哈哈哈哈，你生氣了嗎？你殺了我，殺了我呀！！別忘了，殺了我，你的噩夢也不會醒！你的毒，永遠也解不了！！！哈哈哈哈哈……”那名女刺客像瘋子一般，朝着姬漱陽大笑起來。
大堂內一片譁然。江湖中早有傳言，姬漱陽當年在興元萬人坑中了劇毒，此毒無解，且會隨着境界的不斷提升而加重，難道這傳言竟是真的？可魘山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蘇康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姬漱陽中毒的真相，即使在魘山內部，也甚少有人知道。看來這名女刺客參與過當年的事情！若是被她泄了密，姬漱陽恐怕有大危險……
然而吳念玉這時輕輕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他跨步走到那女刺客面前蹲下，右手兩根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顎，左手伸進她的領口。女刺客渾身無力，臉被他強硬地從地上拽了起來，整個脖子和肩膀被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吳念玉手勁奇大，卻牢牢掌握着力道，將那女刺客的下顎控制在即將脫臼的邊緣，即使她被上百種蠱毒侵染過，巨大的痠麻痛楚也讓她忍不住慘叫起來。
吳念玉左手動了動，從她領口抽出來一張紙。他將那紙抖開，上面是一幅畫像，和昨日從那些屍體裏搜出來的畫像看起來一般無二。
“誰派你來的？”吳念玉收起那張紙，輕輕問道。他的聲音很柔和，甚至帶着一些平靜的安撫味道，但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兩根手指如鐵鉗一般，那名女刺客的嘴巴里漸漸滲出血來。
姬漱陽站在旁邊，低頭看着他們二人。
那女刺客一邊慘叫一邊還在笑，聽起來十分詭異。吳念玉加大力道，女刺客疼得顫抖起來，渾圓凸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何必再問呢？”
隨後，她的目光移向他脖子上的長命鎖，“你不是早都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說罷，她再次瘋狂大笑起來。吳念玉目光一凝，隨後手上力狠狠一鬆，那名女刺客再次摔回到地上。
果然。
吳念玉起身接過左恆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扔到那女刺客臉旁邊，道：“問完了，帶下去吧。讓她跟她的兄弟們去作伴。”
魏達抱拳稱是，吩咐兩個下屬拿起地上的鎖鏈，就要將人帶走。
“等等。”姬漱陽突然開口。
那兩名侍衛聽到姬漱陽的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不知所措地看向吳念玉。
正走回座椅的吳念玉停下腳步，回過頭。
姬漱陽繞到女刺客面前，淡然說道：“能說話的感覺好嗎？”
那女刺客突然想起脖子上的那兩根針，表情慌亂起來。
“嗯，”姬漱陽看着她的表情，道：“看樣子你雖然習慣了給魘山當狗，不過還是相當懷念做人的感覺。只可惜，”她伸手，慢慢拔出那兩根針，“嘴巴上欠的債，可不能不還。”
那名女刺客劇烈掙扎起來，然而只是徒勞。旁邊拿着鎖鏈的兩名侍衛眼睜睜地看着她的眼神漸漸渾濁，直到目光完全渙散，然後安靜了片刻，便徹底回到了之前的狀態，又開始不斷嘶吼起來。
姬潄陽手指翻飛，衣袖一動，將針收了起來。她低頭看着女刺客，道：“怎麼能讓你明明白白地死呢？這樣子，纔不算辜負了你那副伶牙俐齒。”
說罷，承光劍倏然出鞘，寒芒一閃，便又回到了劍鞘裏。那女刺客頸側破了個一寸寬的口子，鮮血從小口中噴濺而出，旁邊的侍衛猝不及防被噴了一臉一身。她喉嚨裏咕噥着，癱在地上，很快便斷氣了。
而兩旁的侍衛甚至沒有看到姬漱陽的手有任何動作，僅僅是衣袖像被風吹過般，輕輕飄了一下。
兩人被嚇了個半死，在魏達強硬的命令聲中哆哆嗦嗦地拖着屍體下去了。
“公主。”背後，吳念玉叫道。
姬潄陽回過頭去，吳念玉站在桌前，整個人隱沒在陰影裏看不分明，姬漱陽本以爲他不滿自己擅作主張，要出言敲打敲打，然而他卻只是說：“我們明日出發去洛陽。這次，可不要再偷偷離開了。”
姬潄陽笑了聲，拿着劍轉頭邁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