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呢……”她揉着太陽穴，輕聲問道。
“綠蘿和姑娘一樣不勝酒力，被我兄弟抱去隔壁房間了。”吳念玉笑道。
聽到吳念玉的話，溪年心中不禁瞭然。她嬌聲說道：“奴家喝醉了，還望公子海涵……”
“無妨。”吳念玉笑言：“今日聽姑娘一曲古箏，再觀這窗外菸雨茫茫，已是近日以來難得的清閒自在了。姑娘早些休息便是，”他將兩錠金子放在桌上，“這賞錢，留給姑娘養身。”
那溪年哪見過這陣仗，一下驚呆了，趕忙跪下嬌柔行禮稱謝。
過了一會兒，四人在門口集合。
“岑巷，聽說在城東，似乎離這兒不遠。”扎西道。
“不錯，”吳念玉笑着說，“我們切勿耽擱，這便出發吧。”
扎西紅着臉悄聲埋怨：“殿下幹嘛讓我脫光了那綠蘿的衣服！她醒了以後驚叫連連，將我好一頓怪罪！”
左恆哈哈大笑：“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兒。那是她欲拒還迎，跟你撒嬌呢。”
“什麼？？”
吳念玉笑着說：“當朝好些公子哥，愛趁青樓的姑娘酒醉時行雲雨之事。若是她醒來後發現只是自己昏睡在一旁，而你二人乖乖坐在旁邊，出來再和溪年一對，發現二人境況相似，便可能會察覺不對。只有她醒來發現自己全身□□，想到定是你們趁她酒醉做了些什麼，這才符合常理，不會引起懷疑。”
“那幹嘛讓我去！我到現在手還發抖……”扎西顯然被嚇得不輕，一副快哭了的模樣。
“那自然是你好逗了！”左恆哈哈大笑道。
岑巷位於玄武大街西邊，吳念玉等人來到岑巷十八號，發現這是一處簡單的小屋。
吳念玉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誰啊？”
吳念玉想了想，道：“過路的，想討口水喝。”
安靜了一會兒，裏面的女人緩緩開口道：“是罔先生叫你們來的吧？進來吧。”
吳念玉和左恆等人對視了一下，推門走了進去。
那女人背對着他們，身量不高，看起來很是瘦弱，手裏拿着一壺水。她嘴裏唸叨着：“把門關上，來坐下吧，坐下吧。”
吳念玉走過去，那女人轉過來，看到吳念玉，愣住了。
旁邊的扎西皺着眉頭緊緊盯着女人，感覺她的臉莫名有一絲熟悉。
水壺一下子摔倒了地上，那女人的眼淚從眼眶中涌出，她雙手捂着臉，哽咽道：“你是阿玉吧？你跟你母親真像，真像……”
吳念玉瞪大了雙眼，愣住了。
“你……你認識我母親？”
“你可知道瓊達卓瑪？”
瓊達卓瑪？那不是扎西的母親嗎？吳念玉驚訝地回頭看向扎西，只見扎西聽到女人的話，恍然大悟道：“你是卓蘭！是不是？我母親之前的侍女！”
“你是？”那名被扎西稱作卓蘭的女人疑惑地問道。
“我叫扎西！我是瓊達的兒子！”扎西激動地大叫道。“你竟然在洛陽！我母親時常思念你，常跟我說起你，還給我看過你的畫像！”
“瓊達有兒子了？！太好了，太好了……”卓蘭眼淚縱橫，“她在青海，還好嗎？”
卓蘭剛見到故人之子，激動不已，卻又突然得知故人的死訊，一時情緒起伏，竟然直接厥了過去。
“卓蘭，卓蘭！！”吳念玉慌忙抱住她，一行人七手八腳地把她擡到牀上去。
過了一會兒，卓蘭慢慢醒了過來。吳念玉坐在牀邊，皺眉輕聲道：“你爲何與瓊達阿內失散，又跑來了洛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卓蘭傷感道：“當年，我隨小姐離開青海，來到中原遊歷，在天池寨與少寨主李玉小姐相識。小姐與李玉小姐一見如故，成爲知交好友，我們三人義結金蘭，在天池寨拜爲姐妹。我雖武功水平一般，但瓊達與阿玉從未嫌棄過我，離開天池寨後，我們一路遊歷，最終來到洛陽。而就是在洛陽，阿玉收到了寨主的信。”
“我外祖父嗎？”吳念玉問道。
“正是。”卓蘭答道：“李老寨主來信給阿玉，要她回寨中成親。”
吳念玉握緊了拳頭。
“然後呢？”
“阿玉早知道老寨主有意將她許配給蜀中一位有權有勢的將軍，說老寨主一直對她講，這位將軍可助天池寨更上一層樓，重拾往日的輝煌。阿玉雖然不信，但是老寨主對她一向寵愛，父命難違，她既不想讓父親難過，也害怕自己會影響天池寨的前途，思慮再三，還是答應回去。”
“當時戰亂已經四起，我們一路艱難趕回天池寨，才得知阿玉要嫁的是蜀王吳昭，也就是這場叛亂的始作俑者。”
這數十年前不爲人所知的隱祕，終於一點一點向被它所擺佈的年輕人露出了真面目。一旁的左恆等人目瞪口呆，吳念玉和扎西坐在牀邊，靜靜聽着卓蘭的訴說。
“阿玉感到不對，然而一切已成定局。三媒六聘，婚書已下，再沒有反悔的餘地。她勸我和瓊達儘快返回青海，但當時到處都是戰爭，一路上非常危險，我們兩個便決定再在天池寨留一陣子，待阿玉成親後再離開。”
“那蜀王看起來對阿玉還不錯，甚至有時上戰場也帶着她，兩人寸步不離……但阿玉卻總是看起來心事重重。瓊達與我接連追問，阿玉卻總是不說話。只有一次對我們講，老寨主與吳昭達成了某種協議，但她憂心忡忡，覺得老寨主這是與虎謀皮……”
“這一路上，吳昭勢如破竹，甚至就連武學境界也大幅提升。半年後，阿玉與吳昭成親了。再兩月後，傳來了阿玉懷有身孕的消息。”
吳念玉聽及此，閉上眼睛。他即將出生，意味着，母親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有了天池寨的裏應外合，吳昭很快率軍攻破了西京城。當時外面亂成了一鍋粥，我們被困在天池寨，哪裏也去不了，只能陪着阿玉養胎。不知怎的，阿玉懷孕後，精力越來越差，身體也愈加虛弱起來。吳昭請來的太醫看過，說是氣血瘀滯，但因懷有身孕，又不可服用活血化瘀的藥物……就這麼一直勉強撐到了七個多月。”
吳念玉再也忍不住，眼淚從眼眶中落下來，滴到了他顫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