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渡生 >第105章 第一百零四章
    一番波折過後已是子時,呂無風諸人紛紛離去,雲仙姑眼看着他們走遠,轉過身來聲音尖利地大叫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弟子們不知啊!不知道哪個營帳出了火星子,今晚風大,一下子整個營地就燃起來了!”

    雲仙姑帶着幾個人氣急敗壞地繞着營地轉了一圈,找見了燒得最厲害的營帳。她進去搜索半晌,找到了一處燃燒痕跡略有不同的地方,聞了聞:“是麻油。”

    “油?可這裏不是做飯的營帳啊!”

    “還不懂!”雲仙姑狠狠扇了那名弟子一巴掌:“我們被人耍了!!”

    旁邊一位鳳眼的女師父道:“會不會是……西京王?”

    雲仙姑臉色黑得像鍋底:“沒有證據。今晚的事情,也是呂無風主動把他找過來的。全程他只指認了那個黑衣人,其他的什麼話也沒說。”

    另外一人道:“不止西京王,憑林居、綾華派、七星教……那麼多門派,哪個都有可能。”

    “宮主,要不要今晚我們去……”一人看着雲仙姑,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愚蠢!”雲仙姑怒道:“我們如今已是衆矢之的,剛被迫主動放棄了明日參加折柳賽的資格,現在連營地都還是一片廢墟,就要魯莽去別的地方惹事?你還抹脖子……你想抹誰的脖子?憑林居的大當家?七星教的掌門?還是如今這位來自綾華派的塗山大會主理人吶?”

    那人被狠狠訓斥了一番,頓時嚇得噤了聲。

    那鳳眼女師父趕忙道:“宮主莫生氣,如今我們韜光養晦,只管自掃門前雪便罷。”

    “總算有個帶着腦子來的。”雲仙姑冷哼了一聲。

    “只是那名如今還關在主理人營帳的毀了容的弟子,宮主想如何處置?”

    “沒用的東西,毀了容有什麼用?還不是被吳念玉一眼就認了出來!”雲仙姑的眼神狠厲如禿鷲一般:“等塗山大會結束,呂無風自會想法子處置了他。”

    那女師父試探道:“只怕他看我們一直不去救他,萬念俱灰下道出實情。不如……”

    “那便等塗山大會結束後,想法子將他處理了吧。”雲仙姑一甩拂塵,對遠處另外一名師父吆喝道:“先將人都安置在還能住的營帳中,明日正事辦完,我們便提前離開塗山。”

    她說着說着話,便走遠了。旁邊一名弟子對女師父道:“師父……那人真不救了?”

    “救什麼?”女師父眼神冷漠:“棄子一個罷了。”

    回去的路上,呂無風對吳念玉道:“多謝西京王出此妙計。不過殿下之前只跟我說要先咬定那黑衣人乃雲屏宮弟子,引雲仙姑矢口否認,再順勢主動提出取消比賽,由此引發其他門派諸位判罰官的不滿,間接逼迫雲屏宮主動放棄明日的比賽資格。今晚雲屏宮營地的那場大火又是怎麼回事?”

    吳念玉笑眯眯答道:“本王也屬實不知。多半是場意外,看來連老天爺都不肯幫他們啊。”

    呂無風嘆了一口氣。

    “主理人今晚辛苦了。”吳念玉笑着對他道:“好在結局正如我們所願。”

    呂無風朝吳念玉行禮道:“殿下說的是。如今天色已晚,叨擾殿下甚久,在下心中實在愧疚。殿下快去休息吧。”

    兩人拜別後,吳念玉慢悠悠朝西京王營地走去。左恆從背後追上他:“殿下,屬下剛剛與準備回營帳的鄭道長攀談,他告訴我,玉福女仙出事了。”

    “什麼?”吳念玉吃了一驚,皺眉看向左恆。

    鄭道長是妙算真人門下首徒,而那位玉福女仙則是鄭道長的第六個師妹,奉命長守太乙仙宗藏典閣,算起來也是吳念玉的師姐。

    “半月前的一個清晨,在天湖邊,死於搜魂釘下。”

    搜魂釘,綾華派的獨門暗器。中此釘者,會犯癔症、癲狂,失去神智,對施釘者無話不說,最終咬斷自己的舌頭死去。

    “鄭道長他們知道此事蹊蹺,可如今江湖紛亂,又因爲綾華派是今年塗山會盟的主理,故而只是先暗中調查,還沒查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左恆聲音低沉:“終南山一山盛二宗,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高手都能上得了天湖的。”

    “搜魂釘……”吳念玉閉上眼睛自言自語:“綾華派……又是綾華派。但據我所知,搜魂釘因爲過於殘忍,它的心訣已被列爲禁術,被束之高閣五十餘年了。”

    左恆替吳念玉掀開營帳門簾:“也不排除是內部心懷不軌之人偷偷修煉來做不軌之用。”

    吳念玉瞥了他一眼:“冒這麼大風險,就爲了溜進太乙仙宗殺一個天地境一階的女道士?”他走進營帳,揹着手踱了幾步,擡眼看向左恆:“你不如抽空去問問呂副掌門,這本禁書有沒有一同被雲屏宮的人強行奪走。”

    “禁書被盜,乃江湖門派奇恥大辱,呂副掌門會說?”

    吳念玉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此次塗山會盟我們已經幫他暗中與雲屏宮較量過多次。倘若真是雲屏宮乾的,他別無選擇。”

    左恆稱是。猶疑片刻後,又問道:“殿下,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卑職都有些糊塗了。魏達火燒雲屏宮營地,不是我們下午就商量好的計劃嗎?怎麼會成了您今晚連環計中的一環呢?”

    吳念玉敲着扇柄,笑了笑:“這其實是個意外。只不過現在想來,倒也是註定的意外。”

    “怎麼說?”

    “我原本料定今晚雲屏宮一定會去派人偷屍體。呂無風此人,我觀察他兩天,能當上綾華派副掌門,可謂名副其實。此人武功高強、心思堅毅敏銳,必定也會猜到幕後黑手會來偷屍體,所以一定會早做防備。他是天地境二階的高手,雲屏宮的弟子不是他的對手,不會成功偷走屍體。我原本想的是他們偷襲失敗定會被滅口,卻沒想到這竟然是一羣死士,直接一把火將屍體燒了個乾淨,而呂無風,竟然還留了一個活口審訊。”

    左恆心有餘悸地說:“那人竟然恰巧被殿下認出,好險。”

    “誰說的?”吳念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啊?”左恆愣了。

    “我根本不認識那個人。”

    “什麼?”左恆驚訝道:“那殿下說他當時就站在雲仙姑旁邊,還說他濃眉大眼,眉上有一顆痣……”

    吳念玉戲謔地看着他:“你仔細回憶回憶,當時躺在地下的那個人,可不就是濃眉大眼,眉上有痣?”

    左恆目瞪口呆:“所以……殿下是當場現編的?”

    “不錯。”吳念玉優哉遊哉地打開扇子搖了搖:“本來我的計劃是,指認那名走火入魔而死的黑衣人爲雲屏宮的弟子。而云仙姑一旦得知主理人通知她前去對質,一定會認爲事情敗露,慌張之下,會叫一大幫師父弟子與她一同前去,躲在周圍保護她的安全。這樣就給魏達他們火燒雲屏宮營地創造了機會。但這樣會有一個麻煩,那個人是走火入魔而死的,將他與雲屏宮聯繫在一起,會牽扯出雲屏宮有修煉走火入魔之功夫的嫌疑,這樣事情就不好辦了。我本來的計劃是說服呂無風對走火入魔的事情三緘其口,卻沒想到恰巧來了一個活着的黑衣人當替死鬼,我便臨時改變了計劃。”

    “所以當時站在雲仙姑身邊的,不是他們兩個當中的任何一個人?”

    吳念玉哼笑了一聲:“我根本不知道雲仙姑身邊當時站着誰。而塗山大會的開幕儀式,參與人數衆多,大家擠擠挨挨站在一起,根本不會對隊形做要求。所以雲仙姑自己肯定也不記得當時站在她身邊的人是誰。是黑是白,還不都是由我說了算。”

    “而後面的雲屏宮營地的大火,恰巧和前面燒屍體的大火意外形成了閉環,坐實了大家之前商定的‘另有一夥人嫁禍、暗算雲屏宮’的猜測。”

    “嗯。”吳念玉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真是諷刺。他們想一把火把自己的嫌疑燒個乾淨,卻沒想到一着不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們作惡多端,遲早會遭到報應的。”左恆道。

    吳念玉深呼出一口氣:“只是他們這次來塗山大會,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和漱陽又有什麼關係?做成功了麼?我們卻仍是不知曉。”

    “殿下別擔心,公主如此聰慧機敏,又武功高強,不會輕易着了他們的道。”

    “唉……但願如此吧。”

    兩人走着走着,已慢慢接近西京王的營地。此時已是深夜,萬籟俱寂,遠遠看去,唯有西京王營地的主帳還亮着光。

    漱陽還沒睡?吳念玉心想。

    他撩開簾子,卻見帳中空無一人。營帳四角及桌案上點着燭火,茶爐已熄,和其他茶器一起被洗得乾乾淨淨,整齊擺放在榻几上。小青瓷茶壺底下壓着一張紙,吳念玉將它拿起來,只見上面寫道:

    茶有九難,念玉稱茶餅、茶器皆無不妥,私以爲卻不能從“飲之道”論起。一曰造,二曰別,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飲。既造、別、器皆精極,其它六處則不能不比。如此說來,吾與念玉關於滇紅與梅佔二茶好壞之爭論,實屬徒勞。改日當吾奉一枚滇紅茶餅、念玉奉一枚梅佔茶餅,以同器碾之、同爐盛之、同水煮之、同火炙之,再論其好壞也。

    漱

    吳念玉笑了笑,將這封短信壓入桌案上一本赤烏三箭心訣中,手臂一揮,帶起一陣清風,熄滅了帳中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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