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公主胡爲 >第42章 驚變
    長樂的生母許柔頌二十多年前也是平京城數一數二的貴女,天姿國色,惹無數王孫公子傾慕,可礙於她已有婚約在身,只能惋惜遠觀。

    可先帝在位時的一場華庭政變,牽連甚廣,平京城人心惶惶,審判臺上的血一重添一重,怎麼都洗不盡,最後乾脆任之,那一段時間,血腥味充斥着整個平京城,大半貴族也就此隕落。

    許家也是其中之一,聽聞許柔頌被押上審判臺時,利劍射穿了劊子手的手心,新帝於衆目睽睽之下踏血而來,護下了許柔頌。

    當下解除了許柔頌的婚約,帶進了宮,自此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多久便生下了長樂,從來鬱鬱寡歡的許柔頌看着長樂,終於哭着笑了出來。

    若是正常發展,長樂該是捧在手心裏長大的的嬌嬌公主,而之所以長樂成了如今的處境,皆因朝野流言四起,許柔頌不貞不潔,與逆賊私下勾結。

    這位逆賊不是別人,正是許柔頌的未婚夫,他二人情意綿綿的書信放到了梁帝的案頭,未見“情”字,卻處處都是深情,梁帝怒紅了眼,處死了許柔頌宮裏的所有內侍宮婢,軟禁了許柔頌。

    大概是情深不能自已,半個月的冷待終於耗盡了梁帝的耐心和怒火,他重新走向那條習慣成自然的路,卻得到密報,逆賊潛入平京城,已經出逃……

    那時候的長樂,纔剛滿月。

    那一晚的平京城千百禁衛軍的火炬撐開了黑夜,亮如白晝,攔住了已經出城的馬車,梁帝立於城牆之上,火光照映出馬車車壁上風姿綽約的人影,據說便是那位未婚夫。

    梁帝嫉妒成狂,下令射殺,一瞬間萬箭齊發,馬車被射成了篩子,四碎開來,只有許柔頌軟軟倒地,嘴角的血噴涌而出,她看着梁帝淺淺而笑,像是被血浸染的彼岸花,嫵媚、詭異。

    卻是釋然了……

    梁帝沉痛的難以置信,整個夜空都是他的嘶吼,後來他大病了一場,幸得蕭姑娘悉心照料,痊癒後,許柔頌就成了朝野禁忌,蕭姑娘便是如今的蕭貴妃。

    長樂第一次聽到生母的事蹟,久久不能回神,金蕎已經點燃了房間的燭火,給敘說往事的姑姑倒了杯茶。

    雖然五歲之前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可長樂已經想起這位姑姑便是小時候照料她的嫺姑姑,是她告訴她,許柔頌給長樂起的小字“絳兒”。

    嫺姑姑想起自家娘娘,已經淚流滿面,長樂呆呆地,只是問:“我孃的未婚夫,是誰?”

    嫺姑姑只是捂着嘴哭,似乎對於那個名字有諸多忌諱。

    “您已離宮多年,何以此時出現在內宮?”長樂疑惑地看着嫺姑姑。

    嫺姑姑哭紅的雙眼頓時迸射出濃濃的恨意,她一把握住長樂的手歇斯底里:“公主,娘娘是被害的!”

    長樂猛地一震,嫺姑姑說許柔頌是被害的,那些來往書信是栽贓,許柔頌是聽信了讒言出逃才被誤殺!

    之所以這樣篤定,是嫺姑姑偶然聽到坊間書信先生的話,提到了當年所寫情信的內容,嫺姑姑記憶猶新,再三逼問,書信先生才承認,是有人收買了他,收買他的人正是蕭善煙!

    長樂的手腕微顫,茶碗從茶碟中滑落,碎地的聲音刺痛了耳朵,穿破心臟,一股劇烈的恨意充斥着胸腔,長樂只覺得窒息難耐,腦子嗡嗡作響。

    “公主息怒。”金蕎立刻安撫着她的胸口。

    息怒?怎麼息怒,前世的迫害,這麼多年的折磨,還有她孃的血海深仇,怎麼息怒!

    長樂完全失去了理智,什麼都來不及細想,連夜闖了梁帝的寢宮,被窩裏被吵起來的梁帝怒氣衝衝,看着跪在地上的長樂正要發作,長樂卻直接將嫺姑姑和書信先生推到了跟前。

    十六年了,許柔頌的音容笑貌再次涌到了眼前,那是梁帝還是太子,年少時的夢,絕色傾城的姑娘,一顰一笑都牽動着他的心,可那些言笑晏晏都是屬於另一個男人,日復一日,他心中陰暗如沼澤。

    直到父皇發動了華庭政變,他極力落井下石,加快了這場政變,夷了男人全族,將她佔爲己有,像稀世珍寶一般呵護疼愛她,不在乎她每日的冷言冷語,可心中的嫉恨漸深,在得知男人行蹤時,他只想着除之而後快!

    如今,卻來告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誤會?他不禁眼中充血,低低笑了出來,繼而越笑越大聲,夾雜着難以忍受的哭聲,聽上去那樣可怖而痛心。

    梁帝赫然回頭,猶如發狂的野獸死死掐住了蕭善煙纖瘦的脖頸。

    蕭善煙披散着頭髮,睡袍散亂滑到了臂間,她雪白的肌膚透出緋紅來,竟然有一種極致的妖嬈,梁帝低喝:“是你害死了朕的柔兒!”

    芳華跪在一旁求情。

    蕭善煙被掐得發不出聲,眼尾一點紅落下一滴眼淚,砸在了梁帝的手背上,梁帝彷彿被電一般,赫然鬆了手。

    長樂擰眉,冷冰冰地看着他們。

    這麼多年的陪伴柔情不是假的,梁帝終究還是不忍心。

    蕭善煙倒在了芳華懷裏,楚楚可憐。

    此時,局面似乎逆轉了。

    長樂也冷靜了下來,猛然驚醒,以蕭善煙今時今日的地位,她不該這麼衝動,浪費了這麼好的契機,她咬着脣,正後悔地捶胸。

    誰知蕭善煙柔柔跪了下來,眼淚滾落,嬌聲道:“是臣妾的錯……”

    長樂如晴天霹靂!蕭善煙竟然沒有一句反駁,一一認下了當年所有籌謀,可她將這一切的動機都歸結於是她愛梁帝的一份心意。

    斯人已逝,可活着的人卻是嬌花一朵,溫潤可觸。

    梁帝終究沒有殺了蕭善煙。

    蕭善煙被禁足萬福宮,所有待遇全撤,只留了景娟青和芳華隨侍。

    從嫺姑姑出現到蕭善煙被軟禁,這一系列發生的都太突然,太意外,太流暢了……

    長樂的腦子時而清明時而糊塗,一夜也沒理清心裏的那一絲不安,加上樑帝的改變,她更加有些無措。

    次日一大早,梁帝踏入了昭陽宮,這是他十六年來,第一次踏入昭陽宮,也是他第一次陪長樂用膳。

    雖然兩人都極其不自然,可誰都看得出梁帝想要對長樂好,想要心疼她,可長樂心裏卻怪怪的,她介意梁帝誤殺了自己的母親,卻又渴望這十幾年缺失的父愛。

    在她的矛盾中,她終於沉下心來,回想了整件事,等她反應過來,這件事不對勁的地方,已經是再次日了!

    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好像人證物證就這樣直接送到了長樂面前,蕭善煙不是不想辯駁,而且懶得辯駁一樣。

    蕭善煙一定在計劃着什麼!這個念頭一旦冒出,長樂便再也坐不住了。

    在前往萬福宮的路上,意外遇上了陸子陌,長樂一呆,陸子陌的樣子更像是在等她一般。

    “你要去見蕭貴妃?”陸子陌雖是疑問,語氣裏已經篤定了。

    長樂點頭,這是安樂被遣送後他第一次和她說話。

    “我陪你去,蕭貴妃如今是危險人物,我不放心。”陸子陌淡然道。

    長樂下意識看了眼身後的歡歡,想告訴他不必了,可轉念還是點點頭,陸子陌變了,她直覺,至於怎麼變了,她想看清楚些。

    曾經風光無限,金碧輝煌的萬福宮,如今也凋零了,滿園的落葉灰塵也無人清掃,已經入夏的季候,宮殿裏竟然感覺不到一絲涼意。

    蕭善煙卻依舊優雅地坐在已經生了青苔的池邊納涼,她還是那樣嫵媚動人,沒有因爲梁帝的冷待而有絲毫的消沉,似乎還樂於其中。

    看到長樂,蕭善煙團扇掩面,笑了起來,輕描淡寫道:“你比我想象中要來早了些。”

    她說這樣的話,擺出這樣的姿態,長樂更加篤定心中的猜測:“所以,那些人證物證是你故意擺給我,你也是故意被軟禁的?”

    “你還不算太笨,只是衝動了些。”她眼瞼微斂,團扇移開,她嘴角仍舊是淡淡的笑意。

    長樂捏緊了手指,讓自己冷靜,喝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蕭善煙掃她一眼,漫不經心道:“爲了看你得意卻失望,想殺了我卻無能爲力的狼狽樣,爲了心情愉悅。”

    長樂頓時心中一寒,蕭善煙總是讓她生懼,爲了增加底氣,她怒喊道:“父皇如今寵我,我可以讓他殺了你!即便他捨不得,你如今被軟禁我也有千百種方式讓你死!”

    蕭善煙低低笑出了聲:“爲了替許柔頌報仇嗎?”

    “是!”

    在她堅定的目光中,蕭善煙的目光懶懶遞過去:“你的立場呢?”她莫名的語言,輕飄飄的不屑,甚至眼底的嘲諷,都讓長樂爲之一震。

    “你一個野種,憑什麼替許柔頌報仇?”她輕緩的語氣重重砸在了長樂心頭。

    長樂面白如紙,聲音忍不住發顫:“你說誰……”

    “常菀寧,纔是許柔頌的親生女兒,你,不過是當年我掉包的嬰兒,你的母親是宮裏最卑賤的夜香宮婢,被皇上醉後寵幸了一次罷了,皇上根本不知道你母親的存在。”

    “你你胡說”長樂只覺得背脊發涼,心中的怨恨一發而不可止,大喊着,“你胡說!”

    她的失態取悅了蕭善煙,蕭善煙笑得彎了腰,再擡眼時,眼底盛滿了快意:“你和如珩不是很要好嗎?他沒告訴你嗎?這件事,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蕭善煙飄飄然道:“看來,如珩待你,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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