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步步遲緩，始終放不下侍中。
他吩咐着身邊的人“找個風水先生給他們家挑個好地方吧。”
隨從應了去辦。
送走聞人漁後，百里昭走回院內。
長孫思衡見了來人稍加收斂，摟着狸奴給它順毛，狸奴也舒服得發出呼嚕嚕的聲音，昏昏欲睡。
“好玩麼太子殿下。”百里昭倚着石案，搖了搖手中的逗貓棒，上頭帶着幾顆細鈴鐺，晃起來碎響。
那狸奴聽見，被吸引去了，竟一骨碌爬起，往百里昭懷裏躍去，去撲那狐狸毛。
切，好只喜新厭舊的傢伙！
長孫思衡見狸奴跑了，心下稍稍不快還有些彆扭，只能抓起身旁的書卷繼續背誦。
百里昭倒是歡喜，擼了擼那毛茸茸的腦袋。喫着茶點聽着朗朗書聲，偶爾指點兩句。
次日早朝，大理寺稟報。
由門下省侍中莊懸一手策劃，爲嫁禍給尚書以升官發財。因嗜酒，在同袍家酒後吐真言，被當場抓獲。
是正三品侍中。
長孫思衡靜靜地聽着，分析着事件的脈絡。
皇上嘆了口氣“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
常公公心下思索着，那柳柳倒是真的蠢笨，聖上留她一命偏要招來橫禍。
付燼明行禮：“這次還得多謝太子殿下的點撥，才讓臣等有了思路，可以及時捉拿莊懸歸案。”
百里昭不禁一笑，及時捉拿莊懸怕是壓根就不知道！
“此事關乎小妹，兒臣魯莽了些，不過是另闢蹊蹺，算不得什麼點撥。”長孫思衡趕忙行禮。
皇上輕輕敲着龍椅，如此，也算是給那人提個醒“嗯，既然此事已了，一切就按大理寺的規矩處置罷。”
日復一日，年味愈發的濃厚，長孫思衡約了柳尚書到茶館喫茶。
恰巧刑部扣押着莊侍中一家。
一夜之間，正三品的侍中淪爲階下囚，褪去錦衣玉飾，着一身白麻，親朋好友皆避之。
腳上拖着腳鐐，一步一步拖着。上次見到莊懸時雖爲狼狽，然眉眼意氣。此刻蓬頭垢面，目中無光，傻呆刻板。
“若不是證據齊全，他到真不像會做那種事的人。”長孫思衡感嘆。
“世道如此，人心如此。太子殿下還年少，往後看得多了，就不足爲奇了。”柳尚書吃了口茶。
升官時人人巴結，一朝落魄，就避之如豺狼。
“行刑一一”
莊懸的腦袋咕嚕滾地。睜着眼看這元旦的繁華。
恰逢休憩，街坊熱鬧。
邵陽寺受令施粥，長孫思衡也在幫忙組織着，往日同哥哥一起來的，如今只剩她一人。
邵陽寺的臘八粥熬的濃稠香甜，料多飽腹，但也甜膩。
官家公子小姐們拜完心願，往往會遣下人來舀粥。
百里昭大老遠就瞧見少年衣袖高挽着，笑容明烈耀眼，掌着勺熱情地施粥，面前皆是官家小姐！那隊伍都快排到寺外！
百里昭心思癢癢，派了個僕從去排了那隊。
百里昭挑着個偏僻的位置坐下，撐着手看長孫思衡舀着粥，對着面前的人微笑，細心囑咐着：“小心燙！“
僕從很快端了碗粥來，在這簡陋的環境裏，百里昭端坐其間，一身貂毛裘衣倒是顯眼。
舉止間悠閒懶散，一碗臘八粥都染了些仙氣。
一想起就渾身不自在，把勺交給身旁的和尚：“本殿下現有急事，你先替我頂着。”
那和尚代替了她繼續舀粥。
長孫思衡坐在百里昭面前“先生怎的有空過來”
“來討個吉祥。”百里昭給了個眼神給魏安。
魏安會意去領了碗粥，放在長孫思衡面前。
長孫思衡也默默喫着粥，這粥熬得軟糯，香甜，用舌尖一頂，那赤豆粉糯甜膩。
“待會陪爲師去搖個籤。”百里昭喝了些茶水淡去口中甜膩，瞧她喫得歡快。
“先生也信命”長孫思衡怔了怔，有點難以置信。
“不信。”百里昭否認。
長孫思衡只好低下頭繼續喝粥。
廟堂之上，香霧卷卷，菩薩笑得慈祥。
堂下兩蒲團上，他們並排着合掌拜神明，訴說着各自的心願。
百里昭心無雜念，亦無事相求。
他們輪流搖了一簽，找解卦的和尚討了解詩。
長孫思衡抽中的是第八十三籤屬中籤未宮。
“譬如初三四五缺，半無半有未圓全。等待十五良宵夜，到處光明到處圓。”
“小施主，此卦月缺未圓之象，凡事仍須守候忍耐。”老和尚解說
長孫思衡點點頭，嗯，父皇上次送她的書法也是告誡她忍耐自重。
百里昭抽中第七十四籤屬下籤巳宮。
“似鵠飛來自入籠，欲得翻身卻不通。南北東西都難出，此卦誠恐恨無窮。”
見此詩，百里昭眉頭一皺。這什麼胡話
我翻身不通我四方難出我恐恨無窮
隨即把籤文揉皺。
老和尚早已把詩文熟透，一看籤就明瞭，勸道：“施主，你怕是已入此劫，還望諸事多加思慮！平日多多積善！”
長孫思衡一愣，瞄了眼着百里昭手裏的詩文，瞧見一角，居然是個下籤！
百里昭抿着脣，拉着長孫思衡行禮：“謝師傅點撥。”
交了百兩香油錢後出了邵陽寺，長孫思衡見他眉宇間鬱郁。
她踢着路邊的石子：“先生既不信命，神佛之事，倒也不必太過聽信。”
“爲師聽聖人的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百里昭手在背後搭着。“你《中庸》背到何處了”
“子曰：“鬼神之爲德，其盛矣乎！視之……”長孫思衡故意背了這段。
“嘖，行了行了，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百里昭驟然打斷她。
神明降臨，不可揣測。
長孫思衡在她身後憋着笑，兩肩一聳一聳。
一大一小，一前一後。
夕陽拉長着影子，百里昭的貂毛大衣，看着流光發亮，帶着橙紅的光。
“好了，蘇齊來接你了。”百里昭引着她上馬車“月底即是元旦，不可淡忘學業。過幾日爲師再考你。”
“是，先生。”長孫思衡行禮
看着長孫思衡上車離去後，百里昭也搭上馬車。
魏安趕着馬兒，接過信鴿，將信紙傳進帷裳。
百里昭接過，解開。
“十日後，慈寧公主，長孫瀟瀟入宮。”
百里昭揉了揉前額，揉不散眉眼間的厭煩。
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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