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她能復活了？”
月夫人又似乎明白了什麼東西，低聲喃喃。
“……我怎麼忘了呢，你這個性格我瞭解……若非是她回來給了你希望，你也不會回來……”
昊天鬥羅至情至性，他的心隨着愛妻的死亡而死亡，又隨着愛妻的復活而復活。
目前的心境也跟以前大不同。
若非這點，唐叔也不會以這般鮮活平和在姿態出現在她面前。
月夫人將萬千思緒都壓在了心間，恢復了往日優雅端莊的姿態。
“昊，那你今天過來是……”
唐叔這纔想起來的目的。
他笑着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爲了小三來的。”
月夫人看着侄子道：“你想讓他來月軒學習？”
唐叔道：“這個還不急，以後會有機會。如今帶他過來是想讓你給他解惑。”
月夫人愕然。
“解惑？”
這顯然又超出了她的預料。
唐三垂着腦袋大致交代來龍去脈。
月夫人聽後感慨道：“那位藍銀皇的確是個妙人。”
若非她實在不太喜歡“藍銀皇”，倒是想跟羋糖認識認識，深入談談。
唐三問道：“姑姑知道小姨的意思？”
“我的確是有些不成熟的看法，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那位‘小姨’想表達的意思。”
唐三跟上課般乖乖聽講。
月夫人繼續道：“斗羅大陸的確是以強者爲尊，但這只是片面的強調了武力。以你父親爲例，昊天鬥羅威名赫赫，但光有強大的武力是不夠的。武力再強又如何？終究只是莽夫之勇。一個不慎就會成爲別人手中的刀或者被人算計。因此，在我看來武力並不代表着實力。有時候不用武力一樣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如果你父親當年不是那麼魯莽行事，興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武魂殿所圖也不僅僅是你母親的魂環魂骨，在我看來那件事還有轉圜餘地。”
被親妹子diss的唐叔摸摸鼻子，撇過臉去。
唐三眨眨眼又看看父親，他感覺有些顛覆。
月夫人道：“你也別覺得姑姑說得難聽，舉個現成的例子。你那位‘小姨’是個善於攻心的人。她的武力的確強，但她與五位長老的交鋒談判用了武力了？動手讓五位長老屈服了？沒有！你父親一樣能勝五位長老，打起來五位長老也未必是他那種打法的對手，但他跟五位長老對上，你覺得會有之後的談判結果？不會有！武力固然重要，但智慧和語言能讓強者變爲更強者。再者，強者之所以是強者，不僅僅是有着武力，還有超越常人的眼界、高度與智慧。”
唐三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覺得更混沌了。
月夫人也不着急，反而問自家侄子。
“小三，如果你只是個普通人，沒有魂力沒有傲人的天賦，如何求生？”
唐三想象一番普通人的生活。
月夫人道：“你會像普通人一樣爲了生活而辛苦工作，到處奔波直至被磨平棱角，對艱難的生活低頭。而作爲一個普通人，魂師界的景象是你無法想象的，更是不可觸及的存在。”
唐三看着姑姑不語。
他想到他跟小舞去天鬥拍賣場玩耍前喫的那兩份盒飯。
一份量大管飽的盒飯兩葷兩素，也才兩個銅魂幣。
唐三賣給七寶琉璃宗的暗器，隨便一套就是一萬金魂幣。
那個老人怕是賣三輩子盒飯也賺不來一半……
月夫人又問：“如果你有先天半級一級的魂力，天賦也不高呢？”
唐三不確定地道：“……努力……修煉？”
月夫人道：“也只能努力修煉了，還是事倍功半那種，極大概率一生卡在29級大魂師。”
唐三想起了大師。
大師的武魂惡性變異，先天魂力僅有半級。
一生卡在29級是大師一輩子的心結。若非唐三給了他九品紫芝——靈芝中的極品，大師也無法突破卡了幾十年的瓶頸，興許終老一生也是29級大魂師，無法觸碰30級的境界。
那時的大師是什麼心情？
狂喜嗎？
似乎也沒有，反而帶着點兒說不出的悲愴。
他前後兩世天賦都好，還真沒體驗過那種艱難。
月夫人繼續假設：“小三，如果你先天魂力五六級呢”
莫名的，唐三這回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月夫人用不知是羨慕還是喟嘆的語調道：“一生修煉，努力一輩子也止步於魂王魂帝……”
“這些假設都不存在，現在——你是先天滿魂力，天賦傲人，你有想過自己的未來嗎？”
唐三道：“成爲父親那樣強大的封號鬥羅！”
月夫人又問：“如果你已經是封號鬥羅呢？”
唐三一時想不出其他追求。
“……那、那效仿曾祖，追尋成神？”
月夫人又笑着追問。
“那你若已經成了神呢？”
唐三：“……”
似乎沒啥追求了_(:3)∠)_
月夫人道：“一個人所擁有的決定他們站着的高度、看到什麼風景。如人登山，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到不同的風景。我聽大哥——也就是你的大伯說起過，你是先天滿魂力、雙生武魂，修煉速度連你父親年輕時候都差了一大截。沒有意外，你必是封號鬥羅，甚至能效仿你祖父追求成神。如此條件，如此地位，如此高度，你爲何與俗人一般剋制不住自己的欲？”
唐三聽後怔愣在原地。
月夫人道：“貪婪是因爲不曾擁有或者擁有不多，這是人之常情，但你不同。你真有‘貪婪’，那也該着眼於更高層次，對那些東西產生‘貪婪’，而非‘貪婪’已經擁有的東西。人都有欲，適當的欲能促人前進，但過度的欲會將人拉入深淵，這大概是你‘小姨’想表達的吧。”
唐三聽後越發羞慚。
這與唐三曾念過的“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似有異曲同工之處。
小姨不是讓他寡慾，而是讓他學會剋制欲。
滿足現有的，追求更高的。
唐三覺得自己先前寫好的檢討要重新另寫一份了。
“謝謝姑姑。”
月夫人笑道：“謝我做什麼，你那位‘小姨’纔是個妙人。”
“那、那侄兒回頭也再謝謝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