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該死的喬 >第19章,一夜溫柔
    公司成立的當天,一枚刻着三隻指印的印章,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世界的面前。

    沒有鮮花,沒有掌聲,沒有異議,道上的朋友能來的都來了,沒有來的再也沒見到過。

    沉默,嫉恨,還是恭敬,以及着無邊際的傳言,幾乎代表着地下博彩的絕對權力。

    只有少校,是唯一一個拒絕邀請卻活得很好的人。

    從此以後,七叔很少在公衆面前露面,即使出現,也總是裝出一副一瘸一拐的老態,彷彿短暫崛起只是爲了謝幕而來。

    然而,這位我們眼中的“老豆兒”,身體簡直和銅豌豆一樣硬朗。

    他就像一位既樂善好施又悶悶不樂的開國皇帝,在他摘下虛僞的皇冠從而直面無法撼動的死亡的時候,他似乎找到了委曲求全的辦法,即用信徒的鮮血和明晃晃的黃金寶石構造通往祭壇之路。

    他就是那位總是穿着黑袍在祭祀裏重拾光陰的人,我們尊稱他爲“黑色丘比特”。

    新哥,一位剛猛挺拔的男人,熱心腸,長着一張拉丁人一樣帥氣的臉,他不但接管所有的公司業務,還接管了場子內外所有的女郎的心,被稱爲“白色丘比特”;

    我中等身材,天生憂鬱,沉默寡言,手無寸鐵,獨來獨往。

    最讓津津樂道的是我對賽馬的興趣似乎更甚於對女人的追求,從而被所有人都誤認爲是最鐵石心腸的人,所以都戲稱我爲“紅色丘比特”,其實我才姓“白”。

    我幫忙打理七叔所有的地下金融,將錢從一個角落挪到另一個角落,跟着老鼠搬家。特別是接觸上“高利貸”以來,看着那些堆疊的利息如活火山般將走投無路的冒險者們活活淹沒,我就感到一絲無法排解的疲憊。

    我目睹了太多的貪婪與絕望,就像能清晰地看到金錢與魔鬼同時站在太陽昇起的地方。那種令人戰慄的感覺,較之於賭博更讓人畏懼。

    人性,那塊即使上帝也萬難介入到的地方,當它和糖汁混亂地攪和到一起給人喂下去的時候,上帝也只好在一旁打起盹來。

    “不要接近她。這不是你們可以來的地方,包括我在內。”我將支票仔細地摺好,放進了其中一個人的上衣口袋裏,然後輕輕地從樓梯間裏走了下去。

    “我們只是保鏢,是少校叫我們來保護金主!”

    “和少校說一聲謝謝!”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聲控技術就像一個窺視衆人的美杜莎之眼,我走到的每一處地方都亮起了燈。

    樓梯很窄,燈光明亮,四面危機四伏,我像踩着聚光燈大步朝着黑暗走去。

    我穿過兩個街口,沿着一條黑漆漆的小路走出很遠,在一個公用電話亭裏停了下來。

    “嗨,我的老主顧,新年快樂。”李國華接的電話,心情不錯,盡說些陳詞濫調。

    “我應該和你這個金毛怪見個面。”

    “只要不是黑茶館,時間隨便挑。”

    “黑乎乎的東西纔有趣。”我掛斷了電話。

    路邊停了一輛紅色的雪鐵龍,屁股翹翹的,真皮的座椅還留着一個女人的屁股餘溫。

    我毫不費力地坐了上去,並在點火離開前按了一下喇叭,當做和車子主人匆匆告別。

    我繞了很遠的路程。

    萬家燈火從我的眼中不斷地消失,又不斷地亮起,奪去了馬路街燈的昏黃光芒。

    直到從山海灣的山頭隧道中開了出來,一輪彎月掛在天邊的最遠處,四周黑黝黝的,海面冒着冷光,四處茫茫然一片。

    只有山海灣就着地勢修建的蜿蜒的路燈,構建成的山和海的界限,纔是我該走的道路。我在這個寂靜的夜裏突然明白了這一點。

    曼妮在躍層的欄杆上俯着身子看着我。

    輕柔得如空氣的銀色真絲睡裙肆無忌憚地垂在大腿的地方。

    長髮如瀑,於無聲處綻放着醬紅色的高腳杯在水晶燈光的照射下倒印在她臉上的緋紅,讓我差點忘了她纔剛從監獄中逃脫。

    我脫掉那塊可有可無的鐵黑色西裝馬甲,解開長扣,白色的襪子踩在地毯上軟綿綿的,沒有來得及從壁櫥中取酒,也沒有細數樓梯的數量,就這樣從這棟陌生的富麗堂皇的地面走進了曼妮悠長的呼吸裏。

    她就在一瞬間的猶豫裏抱住了我,好讓我將頭埋進她的發叢中,還有那熟悉的香水味道中。

    我在進門的瞬間曾出現過短暫的迷茫,然而,黑夜獨特的景緻在沿途混亂的思緒裏將那些暗藏的孤獨徹底驅趕了出去,一絲無法抑制的衝動佔據了我的心窩,就像烈酒一樣熊熊燃燒着,燒蝕着我,驅使我褪掉了用深厚的友誼裝扮成的男女之間的最深厚的界限。。。。。。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臥房裏吹起涼風,月色從窗戶中照到牀頭,她才停止哭泣。

    我喜歡看見女人暗自憂傷的樣子,即使不是爲了我也同樣讓人感到快慰。

    我將白色牀單輕輕地蓋在她的腰間,好將那支紅色箭矢的文身藏了起來。

    “壓根就沒有愛情,壓根就沒有賬簿,我的雞尾酒裏被人兌了太多的水,看上去還黃橙橙的,從頭到尾就是一個謊言。”

    她冷不丁的說起話來,抽泣沒頭沒尾。我遲鈍地看着眼前的身體,不置可否地聽着。

    她突然起身走到窗戶旁邊,低頭看着腳下。

    那是一個有着二十米高度的地方,如果縱身一躍說不定就能輕鬆地跳到馬路對面低矮的房屋頂上去,或者砸壞一輛剛好路過的奔馳牌敞篷跑車。

    然而她只是舉着她那一絲不掛的背影,將兩頭的窗簾靜靜地拉到一起,然後轉身面向我,對我說:

    “你太大意了,白秋,你似乎在喝醉的時候把鑰匙弄丟了,你不該來。你不應該來到這裏見一個誰都感到厭煩的女人,一個令自己都感到厭惡的女人。你會惹來殺身之禍。”

    “是在毛瑟死前還是死後有人說的?這讓我感到非常的意外,像你這樣的美人兒,用一根手指頭就能讓男人憋着一口氣持續到凌晨三點。”我顯然是在調侃她說的後半句話。

    “他似乎弄丟了什麼東西,在他死之前,他甚至都懶得找了。他可能在某次無聊的宴會中將一件重要的東西夾到了某一位根本就不認識的女人的裙子底下。他以爲能瞞得住我,以爲我看起來只是那麼愛他,最後連死亡這種讓人同情的手段都得用上,他太可憐了。”

    我只好靜靜地看着前方,伸手將牀頭的檯燈壓得更低,這樣我就只用看到她的兩隻腳丫和一雙雪白乾淨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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