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黃金城 >第7章 Chapter7
    這是愛嗎?

    相較於朋友的言之鑿鑿,姚安心裏其實是遲疑的。

    她之前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和所有校園情侶一樣,牽手上自習,中午喫食堂,晚上在宿舍樓下依依不捨地告別。最後再因爲芝麻大的瑣事,誰也不肯低頭,大吵一架分手。

    平淡,但是可控。

    而與鍾淺錫的相遇,卻更像是一場無止境的墜落。加速度太大,風吹得姚安睜不開眼睛,看不清方向和盡頭。

    “你還沒回答我呢。”蘇粒見姚安不出聲,繼續好奇地追問,“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也是洛城大學的學生?”

    一連串問題的終點:“你們上牀了嗎?”

    美國有一套自己的約會文化,和國內比起來開放很多。

    陌生男女之間一起出去玩過幾次,喫飯、蹦迪或是看電影,就可以找間屋子flixandchill,睡過之後才考慮做不做男女朋友。

    “這也太快了吧。”姚安被哽住。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蘇粒是這麼解釋的,“你忘了上次那個橄欖球隊長了?”

    這個故事還是兩個人剛成爲朋友不久,蘇粒講給姚安聽的。

    具體內容過不了審。簡而言之,是一段身高190cm,體重90kg,長度只有9cm的悲傷往事。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相信男人的肌肉了。”蘇粒嘟囔着,從三明治上又掰下一大塊麪包,塞給松鼠。

    “別餵了。”姚安同情地把三明治從朋友手裏奪走,“它要被撐得翻白眼了。”

    肥松鼠深表贊同,趕緊抱着圓滾滾的肚皮一溜煙跑遠。

    “反正聽我的,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多瞭解瞭解總沒有壞處。”蘇粒拍了拍手上的麪包渣,說得很輕鬆,“開心一點。怕什麼?”

    話乍一聽沒問題,但有個道理蘇粒不懂。

    ——有錢人才不怕試錯,因爲哪怕失敗了,只要換條賽道重新開始就行。

    就像蘇粒完全可以爲了一條裙子,買張機票去意大利瀟灑兩週。而姚安只能老老實實地留在洛杉磯,把課上完。

    她沒有揮霍的資本。

    “真的不跟我去嗎?”

    “不了。”姚安指了指電腦,隨便找了個藉口,“論文還差一半。”

    蘇粒癟着嘴,拉起行李箱走了。

    學校裏少了唯一的朋友,空氣驟然安靜下來。上課,寫作業,天黑之前回到狹小的閣樓,一切如同纔到洛杉磯一樣,重又變得孤單。

    當然和初來時相比,現在不是沒有其他人主動接近姚安。姐妹會拋來橄欖枝,願意讓姚安跳過初審,直接進入pledging環節,通過試煉考察就能宣誓入會。

    這是個擴大社交圈的好機會,也是一張打入洛城大學核心圈的入場券。

    但姚安含糊了過去,表示還要考慮一下。因爲機會雖然誘人,歸根結底,對方還是爲了她的那個根本就不存在的“金融家父親”。

    無限度的謊言讓人感到疲憊,不如先學習。

    休息的空檔裏,姚安會去看手機。

    instagram上是熱鬧的,蘇粒已經到了熱那亞,聖洛倫佐大教堂的風景照佔據了整個頁面。

    這讓姚安想到了鍾淺錫。

    他大概也在出差,達拉斯,紐約,抑或是巴黎。地點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從帆船俱樂部回來之後,他們再沒有聯繫過。

    鍾淺錫是很忙的,這點姚安清楚。

    或許應該主動發一條消息。

    姚安相信鍾淺錫只要看到,就會回覆。因爲那天分別前,他撐着傘站在雨裏,是這樣溫聲對她說的。

    在這件事上騙人,沒有意義。

    可一旦意識到自己在想他,發出短信的舉動又變成了一場角力。甚至和鍾淺錫本人沒有關係,是姚安自己在和自己較勁,獨屬於二十歲的矜持。

    手機拿起來,又放下。

    她必須抓住點什麼,讓墜落的速度更慢一些。

    叩,叩,叩。

    圖書館窗戶的玻璃在震動。

    姚安回過神,側臉看出去。她今天來得早,佔到了一個視野很好的座位,正對着戶外草坪和噴泉。

    此時有個男生站在窗戶外面,正一下接着一下,慢悠悠地敲擊玻璃。

    姚安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才認出對方竟然是有陣子沒見的瑞恩。

    除了手腕露出來的百達翡麗,瑞恩今天完全是一副純良大學生的打扮。身上套了件印有大學校徽的衛衣,棒球帽隨意反戴,捲髮不聽話地從帽子底下支棱出來。

    他隔窗對姚安比出一個口型,大意是喊她出去。

    戶外陽光明晃晃的,姚安一出門就用手遮住眼睛:“有事找我?”

    “你一直沒有回我的短信,我以爲你還在生病,結果看到你在圖書館。”瑞恩衝她揮了揮手機。

    姚安聽了,低頭去檢查收件箱:“什麼短信?我沒有收到。”

    兩個人對了一下通訊記錄,才發現是做中間人的蘇粒一時手滑,轉發號碼時錯了一位。

    “怪不得,我還以爲你連支票都不要了。”瑞恩說。

    那場牌局驀地被拽回到記憶裏,姚安第一反應是拒絕:“都過去多久了,不用給我了。”

    沒想到瑞恩直截了當地反問:“你是不是討厭我?”

    這人身上有點西式的直白,簡直要把問題掰碎了揉爛了直接甩到別人眼前。

    姚安愣了一下:“沒有,怎麼可能。”

    討厭是談不上的。當然見識過這人在牌桌上的瘋狂,她確實有點想躲着點這位花花公子,只是出於禮貌,嘴上還是要客氣一下。

    “那爲什麼我哥讓我不要來煩你。真是搞不懂,給張支票也是煩人麼?”

    空氣在這一刻收緊了。

    姚安敏銳地抓住關鍵詞,頓了下才問:“鍾淺錫是這麼說的?”

    “對,去達拉斯之前。”瑞恩隨口答道,說完自己也覺得好奇,“不過你是怎麼認識我哥的?之前都沒聽他提起過你。”

    這事說來話長,姚安不知道怎麼解釋。

    “不想說就算了。”瑞恩聳聳肩,沒有追問的意思,“所以錢呢,真的不要了?”

    “不要了。”姚安回得乾脆。

    瑞恩笑了。

    他上下打量起她,鼻樑皺起點褶子,像只波斯貓:“你真的是個很特別的人。”

    這句話鍾淺錫也說過。

    但一模一樣的措辭,不同人講出來簡直有天壤之別。鍾淺錫是斯文有禮,瑞恩說,就像是玩咖在搭訕。

    姚安和對方實在沒有共同語言,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段對話上,於是說:“我得回去了,電腦還放在座位上,丟了就麻煩了。”

    興許是她離開的意願表現得太明顯,瑞恩有點不滿:“就這麼着急嗎?我本來還想和你喫個飯呢。”

    “下次吧。”

    寒暄到此爲止。

    姚安走出兩步,腳步卻又漸漸變慢。一些問題迫不及待地往上拱,瞬間佔滿了腦海。她思考了幾秒,最後還是決定回過身。

    瑞恩還沒走,手插在褲兜裏:“改主意了?我知道一家塔可店……”

    “不是,是我有件事想問。”

    “?”

    “你剛剛說,你哥囑咐過,讓你不要來找我。”

    “對,怎麼了?”

    “那他還有沒有提到過別的?”姚安說得很慢,試圖讓自己聽上去隨意一些,“關於……我。”

    “讓我想想。”瑞恩打量起她來。

    隔了片刻才說,“沒有了。”

    “哦,謝謝。”姚安開口,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失落。

    瑞恩好像看出點什麼:“爲什麼要問這個,你對他很感興趣?”

    “沒有,只是隨便一問。”

    “那就好。”

    話裏有話,讓姚安忍不住多看了對方一眼。

    瑞恩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沒什麼,單純是作爲同學,給你一個小的建議。“

    “什麼建議?”

    “很多人都對我哥感興趣,也都試着去接近過。但是最後的結果呢,你也看到了。”

    瑞恩淺棕色的眼珠眯起來:“你玩不過他的,最好離他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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