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程淮抱着枕頭,手輕輕釦了扣面前那扇緊閉着的,深色昂貴木料製成的門,發出了一陣沉悶而緊湊的敲門聲。

    片刻後,門被姜之從裏面緩緩拉開了。

    “有事嗎?”姜之看着面前的程淮,視線落在了他藏在身後的那顆枕頭上。

    “嗯,有事。”程淮一臉認真道,“我腳疼,睡不着。”

    “要我送你去醫院嗎?”姜之淡淡地問。

    “不,不用。”程淮搖了搖頭,“我就是換了地方睡不習慣,你能讓我進去嗎?我想跟你聊聊。”

    聊聊?姜之饒有興趣地盯着程淮的眼睛看,眼前這個人,半夜來敲自己的房門,絕對不只是想聊聊那麼簡單。

    “進來吧。”姜之的身體往後讓了讓,沉聲道。

    話音剛落,程淮抱着枕頭刺溜一下就竄了進去,路過姜之時還不忘順手幫他帶上了房門。

    姜之的房間跟程淮的房間佈局完全一樣,但不知道爲什麼,程淮總感覺他的房間似乎要比自己的那間大一些,就連浴室他都悄悄看了一眼,結果越看他就越想跟姜之換房住。

    “說吧,找我到底什麼事?”姜之坐在沙發上,也許是因爲剛剛洗完澡的緣故,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慵懶的氣質。

    “沒什麼,我覺得你頭髮放下來的樣子還挺好看的,其實你沒必要每天都梳上去。”程淮沒話找話道。

    姜之看着他,笑而不語,靜靜地等待着他將話題轉到更有意思的層面。

    “你房間還挺整齊的,比我的整齊多了。”程淮繼續兜着圈子,眼神四處亂看就是不看姜之。

    “你睡不着的時候喜歡隨身帶枕頭?”姜之指了指程淮左手上捏着的那顆軟乎乎的枕頭,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昨夜他被自己嚇到時的模樣,輕笑着說。

    “啊,這個啊。”程淮有些尷尬,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拿順手了,不知道怎麼就把它也拿出來了。”

    姜之不說話了,起身走到櫃子前給自己倒了杯酒,程淮看着他手中一下一下晃動着的那個酒杯,心裏十分後悔自己剛剛爲什麼要一時衝動敲開這扇門。

    “你這麼急着投懷送抱是因爲賀謙?”姜之喝了口酒,語氣裏帶着一絲質疑。

    沒意思,這麼容易就被看穿了,程淮嘆了口氣,連人帶枕頭窩進了姜之沙發裏,挑着眉毛看向姜之,“你覺得,我會在意賀謙?”

    “雖然我想不出你會在意他的理由,但今天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能讓你半夜敲響我房門的,應該只有他。”姜之將酒杯放回櫃子上,隱在長髮下那雙細長的眼睛泛着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淮說。

    程淮聳了聳肩,“很遺憾,你猜錯了,我過來不爲別的就是來找你的,我不想一個人睡。”

    姜之眼眸微動,他明知道程淮一定是有目的的,但那一刻,他居然沒有當場拆穿程淮。

    “你想跟我一起睡?”姜之問。

    “想。”程淮毫不猶豫道。

    姜之笑了,他慢慢地踱到了程淮身前,兩手撐在沙發上,將人圈在了眼前的方寸之地。

    “畢竟我們現在已經是合法夫妻了,你就不怕我真的對你做點兒什麼?”程淮半夜來找他,又不肯說出目的,姜之無奈,只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溫熱的氣息灑在程淮臉上,他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瞬間汗毛直立,但轉念又一想,爲了徹底將賀謙那個裝b男踢出局,他只能忍着。

    “你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程淮咬着牙說。

    “是嗎?”姜之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從沙發上退開了,程淮幾不可見地鬆了一口氣,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姜之。

    “只有一張牀,沒地方放你。”姜之背對着他,聲音聽上去有些冷。

    “沒關係,我可以睡沙發,睡地上,只要能留在你這兒,你讓我睡哪兒我就睡哪兒。”程淮說着將自己的枕頭往沙發上一放,順勢躺了下去。

    姜之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啪地一聲按滅了房間裏的燈,然後藉着從窗簾上映出的一點月色慢慢地往牀前走去。

    程淮躺着沙發上,兩隻大眼睛一眨一眨地,仔細聽着姜之那邊傳來的窸窣聲,片刻後,一聲金屬聲傳了過來,程淮翻了個身,在黑暗中依稀看到了姜之放在牀頭的那副金邊眼鏡。

    “你近視嗎?爲什麼一直戴眼鏡?”程淮問。

    姜之沒說話,程淮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半晌後,姜之輕聲回了一句,“不近視,戴眼鏡顯得沉穩,我的工作需要我看起來很沉穩。”

    這次換程淮不說話了,他能理解姜之的感受,他們出生在一樣的家庭裏,與他不一樣,姜之是家裏的獨子,程淮想象不出來,那麼大一個家族的擔子都落到一個人身上,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程淮的聲音有些悶,就像是把臉貼在枕頭上發出來的一樣。

    “喜歡。”姜之說,“就算不喜歡又有什麼用呢?我還有選擇嗎?”

    暗黑中,兩個連自己人生都無法決定的人茫然地沉默着,四周的空氣正在一點一點地凝結,就在程淮想要裝睡不再與姜之說話了的時候,姜之突然問了他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程淮,那副唐卡,你爲什麼會將它掛在房間裏?”

    唐卡,程淮回憶着自己牀頭的那幅畫,對於他而言,那只是一張顏色比較豔麗一點的畫而已,它甚至都不能稱之爲一張唐卡。

    氣氛再次陷入無盡的死寂,姜之透過牀頭的一盆綠色的盆栽,望向躺在沙發上的程淮,從白天的反應來看,那副唐卡似乎對他很重要。

    “我告訴過你,那是我母親的。”程淮的聲音突然間變得非常冷淡,姜之不知道在他母親身上都發生了什麼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絕對是一段令程淮感到沮喪的回憶。

    “姜之,你知道的吧,我很喜歡你。”程淮輕聲說。

    姜之躺在牀上,依舊側着身子看向程淮,突然轉變的話題讓他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迴應,他不知道程淮又在耍什麼花樣。

    “我很喜歡你,所以永遠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你呢?你能答應我嗎?永遠不要做傷害我的事。”程淮又說。

    姜之對那幅畫表現出了強烈的興趣,這讓程淮感到非常不安,那幅畫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的念想,他不允許任何人搶走它,就算是姜之也不行。

    “這算是表白嗎?”姜之勾了勾嘴角,用輕快的語氣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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