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姜之在醫院待了整整一夜,完全忘記了那個還在地球另一端等着他的外國友人。

    賀謙從家裏幫程淮拿了幾件換洗衣服過來,隨便還幫姜之帶了雙鞋。

    “程總怎麼樣了?”賀謙將鞋放在姜之腳邊兒,悶聲問。

    姜之看了一眼,低頭穿鞋的動作有些遲緩,“醫生說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賀謙有些疑惑,“程總一直跟您在一起,怎麼會食物中毒?”

    姜之的手有些抖,繫了好幾次纔將鞋帶繫好,“他吃了過期的糖。”

    過期糖?賀謙臉上的疑惑之色更重的一些,“一塊糖而已,反應這麼大?”

    “五塊,他吃了五塊。”姜之取下眼鏡,捏着鼻樑說,“我十三歲從國外帶回來的糖一直沒扔,他看見了,我本來想逗他一下,沒想到他真的會喫。”

    十三歲,姜總今年二十五……

    “過期十二年的糖他也敢喫?他是怎麼想的?”賀謙驚歎一聲,驚歎過後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悻悻地站在姜之身邊不動了。

    “是我的錯,要是我不逗他,要是我能把那些糖早點兒丟掉他就不會來醫院了。”姜之一臉懊悔,腦袋低低地,彷彿像個罪人一般。

    這是賀謙第一次見自己老闆這副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醫生說程總嚴重嗎?要在醫院住很長時間嗎?”

    “不知道。”姜之伸手將自己的臉蓋住,“已經洗過胃了,醫生說醒了就沒什麼大事了,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一直沒醒。”

    這下賀謙徹底說不出話了,他想進去看看,但又怕打擾程淮休息,只能跟姜之幹坐了醫院走廊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賀謙覺得自己下半截已經快成化石了的時候,病房裏發出咚的一聲,好像是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幾乎是一瞬間,姜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去了病房裏,賀謙猶豫了半秒,拖着自己兩條不聽使喚的腿跟着走了進去。

    “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哪兒不舒服?”姜之伸手摸了摸程淮的臉,一迭聲問。

    “我怎麼了?”程淮的嘴脣上下動了動,氣若游絲般問。

    “你食物中毒了,昨天晚上暈倒了我幫你叫了救護車。”姜之的聲音聽上去輕輕地,就像一團軟軟的棉花一樣。

    程淮的眼珠左右轉了轉,努力回想了片刻,最後扯着嘴角對正在撫摸他頭髮的姜之說:“都怪你,害我生病。”

    姜之笑了笑,柔聲道:“是,都怪我,等你好了,你想要什麼我都賠給你。”

    “什麼都可以?”程淮問。

    “嗯,什麼都可以。”

    賀謙站在原地,看着他們兩人你儂我儂,不尷不尬地咳嗽了一聲,“那個……我給程總帶了幾件換洗衣服過來,放在門口櫃子裏了,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公司了。”

    程淮的視線從姜之臉上挪開,看向站在牀尾的賀謙,一臉的苦相,“等等,你先別走,幫我去外面買點兒喫的回來,我快餓死了。”

    “嗯……”賀謙有些爲難,“程總,您剛因爲食物中毒洗了胃,現在恐怕還不能喫東西。”

    “洗胃?”程淮重複了一遍賀謙的話,視線又轉去了姜之臉上,“我還洗胃了?”

    “嗯。”姜之應了一聲,“醫生說你24小時內不能喫東西,忍忍吧。”

    “姜之。”程淮生無可戀地哀嚎了一嗓子,“我恨你。”

    ……

    半晌後,在姜之的奮力“解救”下,賀謙總算從病房裏出來了,程淮說什麼都要讓他去樓下給自己買喫的,連總裁夫人的頭銜都搬出來了,說不買就要開除他。

    “呼……”一出病房的門,賀謙就深深地嘆了口氣,姜之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也是一臉的疲憊。

    “你先回公司吧,這幾天我要留在這邊照顧他,公司那邊就暫時交給你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哦對了,國外那個單子你幫我跟對方道個歉,視頻會議開到一半程淮就暈倒了,我還沒來得及跟對方解釋。”

    “好的姜總。”賀謙說,“醫院這邊要是有什麼我能幫忙的您儘管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

    “嗯。”姜之點了點頭,目送着賀謙消失在走廊盡頭,然後重新推開了病房的門。

    程淮背對着他,姜之慢慢地朝着病牀走了過去,本以爲程淮睡着了,沒想到靠過去才發現,他是睜着眼的。

    “困了嗎?困了就睡吧,我就在這兒哪兒都不去。”姜之輕聲說。

    “其實不用守着我,我現在這個樣子哪兒都去不了,牀又沒長腿,你守着我也沒用。”程淮側躺着,眨着眼睛說。

    姜之彎腰將那顆被程淮扒拉到地上的蘋果撿起來重新放回果盤裏。

    “守着你不是怕你跑了,是爲了能讓你在需要幫忙的時候身邊一直有人在。”姜之說。

    程淮哼了一聲,不說話了,半晌後,他又問:“我生病的事除了你跟賀謙之外還有誰知道?”

    “暫時沒了。”姜之說。

    “嗯,別讓蘇文光他們知道,我嫌煩。”程淮說。

    其實嫌煩是假的,程淮瞭解蘇文光,要是讓他知道自己住院是被姜之害的,蘇文光當場就能想出一百零八種手段問姜之要個天價休養費。

    他不想那樣,不想讓姜之出那些冤枉錢,也不想讓自己再次淪爲蘇文光的工具。

    胃裏還在一陣陣地泛着難受,程淮想着想着就又睡着了,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姜之躺在病房裏的沙發上,抱着手臂靜靜地睡着,程淮動了動,覺得身上的被子有些重,擡腳使勁兒將被子往下蹬了蹬。

    幾乎是被子被掀開的一瞬間,姜之就醒了,他將身上蓋着的那件西裝外套輕輕地放在一旁,在黑暗中,人朝着程淮的方向迅速移動着。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姜之輕聲問。

    “沒有不舒服,我想上廁所。”程淮有些尷尬,悶聲道。

    姜之愣了一下,隨即將自己的胳膊繞到了程淮身後摟住了他的肩,“我扶你。”

    程淮沒說話,任由着姜之扶着自己下了牀,兩人一左一右緩緩地往衛生間走去。

    “你放開吧,我自己能行。”到衛生間門口時,程淮伸手扶住門框轉頭對姜之說。

    姜之有些擔心他,但也沒有別的辦法,輕聲應了一句,看着程淮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五分鐘後,程淮總算再次躺回了牀上,餓得抓心撓肝,在他的瘋狂抗議下,姜之勉強用吸管喂他喝了一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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