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原本以爲，自己的“悲慘命運”會隨着那個空了的瓶子而順利終結，但萬萬沒想到，對於程淮這個人，自己先前顯然是小看他了。
不止那滿滿一抽屜的方形小袋子，姜之現在才知道，那些小袋子的下面一層，居然還存着整整兩排的塑料瓶子……
“程淮，你個表裏不一的王八蛋。”晚飯過後，姜之打橫着躺在牀上，腦袋枕在程淮大腿上忿忿地說。
程淮正在抱着手機查看公司動態，聽到姜之的話眼神轉了轉，低頭問：“怎麼又開始罵我了？三天你罵了我起碼不下一千次了。”
姜之哼了一聲，“才一千次，我罵你一萬次都不夠。”
“爲什麼？”程淮將手機放下，盯着姜之的臉問。
“爲什麼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姜之的臉在程淮的注視下漸漸變成了粉紅色，“虧我之前還總以爲你內心有陰影，總想着感化你，早知道你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我早就不管你了。”
“陰影？”程淮問，“你指的是什麼？蘇文光還是柳茹傾？再或者是蘇卓？”
“都有吧，我以爲他們對你的影響很大。”姜之說。
程淮哼了一聲，“確實很大，但這跟我想得到你衝突嗎？誰規定童年不幸福的人長大之後也不能擁有幸福了？”
姜之看着程淮，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你別偷換概念，我說的是你偷偷藏那些東西的事。”半晌後，姜之撇着那個如同他噩夢一般的牀頭櫃說。
其實程淮早就知道姜之說的是什麼，畢竟揹着姜之藏了這麼多“攔精靈”的事就連他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你說那些啊。”程淮裝模作樣道，“那些就是我前兩天路過便利店的時候順手買的，你別誤會。”
誤會？順手？姜之一臉程淮把他當傻子的表情。
“順手買了整整一抽屜？而且還是不同味道不同類型的？那抽屜下面排着的整整兩排塑料瓶子呢？也是順手？你手可真夠大的。”
在這件事上，程淮怎麼看都是一股老謀深算的模樣，姜之越想越氣，乾脆翻了個身不理他了，程淮看着他一副耍小脾氣的模樣，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寵溺的笑。
“怎麼還生氣了？”程淮無奈道，“我跟你說實話還不行嘛。”
“說。”姜之翻身面對着他，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其實也不算早有預謀。”程淮說，“其實我很早就開始喜歡你了，只是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那個就是喜歡，我以爲我就只是單純地想跟你待在一起而已。”
姜之眨了眨眼，儘管這些話跟程淮的那一抽屜東西壓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但能聽到他說這些話，姜之感到很開心。
“可後來我又發現，我似乎很喜歡你身上的味道。”程淮又說，“不是一開始的時候我故意撩撥你的那種喜歡，是一天聞不到我就心癢癢的那種喜歡。”
“再後來，我生病住院了，你陪我在醫院住了三天。你知道嗎？從小到大除了我母親之外就再也沒人那麼無微不至地照顧過我。你給我換衣服給我講故事，從那個時候我就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兒離不開你了。”
“直到你出現在我媽墳前那一刻我才真的確定，原來只要你心裏也同樣喜歡我的話，我不必是你最好的選擇。”
程淮說話的時候，姜之的眼睛一直定在他臉上，就像是要捕捉到程淮臉上的每一幀表情一樣，他就那樣，靜靜地，專注地盯着程淮看。
“程淮。”姜之輕輕地喚了一聲，“謝謝你能走到我身邊來，謝謝你沒將自己一直封閉在黑暗中，謝謝你願意給我一個走近你愛你的機會。”
程淮笑了笑，“是我要謝謝你，謝謝你在我什麼都沒有最無助的時候走向我，拉住我，將我拉出了蘇家那個令人窒息的環境，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也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姜之，我愛你。”
姜之的手從程淮胳膊下面穿了進去，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毫無疑問，對於程淮而言，姜之算是一個暗黑生活中的救贖，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對於姜之而言，程淮更像是上天送給他的一份禮物，是珍貴不可替代的。
程淮發自內心的表白成功地讓姜之忘記了此次對話原本的主題。考慮到明天一大早兩個人都得去上班，程淮決定大發慈悲，暫且放過姜之那個比他大了整整三百九十多天的老腰。
兩人相擁而眠，一直到早上六點吳嬸兒準時推開了家裏的門。
滴的一聲，程淮對樓下指紋鎖的聲音非常敏感，也許是前二十幾年蘇文光從來不敲門留下的心理陰影，幾乎是吳嬸兒打開鎖的一瞬間程淮就醒了。
姜之還在睡，程淮在他眉心親了親，裹着睡衣躡手躡腳地拉開了臥室的門。
“吳嬸兒。”程淮輕聲打了聲招呼，用手勢示意吳嬸兒說話小聲點兒。
“姜少爺還在睡啊？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吳嬸兒從袋子裏翻出一瓶牛奶遞給程淮，“手怎麼樣了？這幾天我不在你好好喫飯了沒有？”
“吃了。”程淮伸手接過牛奶，“我都是按照你給我留的食譜做的，味道還不錯，下次我做給你喫，你幫我點評點評，姜之總說我做得難喫但我自己感覺還挺不錯的。”
“你自己做飯？你還會做飯呢？”吳嬸兒玩笑道，“我還以爲是姜少爺要給你做，沒想到是你給他做。”
被吳嬸兒這麼一說，程淮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了這三天他和姜之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有些尷尬，立馬打岔道：“我去洗澡了，早飯不要海鮮粥了連喝三天了換個別的吧。”
吳嬸兒笑了笑，看他一副春光滿面的樣子頓時心領神會，眼睛都快笑沒影兒了。
因爲想讓姜之多睡會兒，程淮特地跑去姜之房間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順手在他櫃子裏挑了套看起來沒那麼正式的西裝，打算一會兒去公司穿。
七點剛過，賀謙已經準時等在門外了，程淮從客廳裏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進來一起喫早飯，賀謙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