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走邊掩面而泣,陡然間,腳踝被某種力量拉住,低頭見是隻完全變成黑色的手。
“慕姑娘……”虛弱的聲音傳入耳際。
慄夏尋聲望去,這才發現手的“主人”,幾乎與焦土融爲一體。
她連忙將人扶起,試了半天,卻只能將他翻了個身,“你認得我?”
“卑職是王爺侍衛,看、看見過您……”他聲音愈發虛弱。
“王爺呢?”慄夏急切發問,
炭黑的手指顫巍巍擡起,指向某個方位,“那邊、退。”他努力說出三個字。
慄夏解下身上的斗篷,將他裹住,“我這就去叫人……”
“不必了。”男人貌似勾了勾脣角,“快救王爺。”他道,隨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慄夏強忍着悲痛,用一條斗篷將完整蓋好,再次越上馬背。
這一回,她沒有絲毫猶豫,衝進大風呼嘯的鬼蜮般的幽羅山。
上次來,還是她和趙沛,一起被困在離郡。
這一回……希望還來得及。
慄夏心念如電,一路狂奔。
烈風在迷宮似的隧道中胡亂穿行,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彷彿來自地獄的狂吼之聲。
馬兒奔走一整天,似乎太累了,速度愈發緩慢。
若在頭日,也早到了換馬的時候,可慄夏實在顧不得這許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時突然倒地不起。
進入幽羅山已有一個時辰,可半點沒看到活人的影子。
慄夏擡頭盯着被高聳的山峯切割成無數碎片的天空,兀自橫下一條心。
她運功發力,躍離馬背,雙腿在石壁上輕點幾下,借勢一路躍上崖頂。
立在高處,放目遠眺,可見迷宮全局。
雖然心性沸騰、血氣翻涌,慄夏極力穩住情緒,側耳傾聽。
夾雜在呼嘯的烈風之中,隱隱傳來男人的粗獷低沉的嗓音,那是北墒語言。
慄夏閉起眼睛,仔細辨別聲音的源頭。
她的功力減退,但是尚未完全消失。
跳躍數米寬的溝壑,還是可以駕馭。
循着聲音來處,慄夏縱身來到一處崖頂,俯身一看。
二十來個北墒兵士騎在馬背上,目不轉睛看着眼前山壁上一個幽深的石洞,大聲討論着什麼。
從裝備上看,這是北墒最爲高階的兵士,不但武力超常,而且掌握最爲先進的火攻技術。
以她目前的狀況,貿然下去恐怕力不從心,要做足準備纔行。
之前,關於如何排兵佈陣、設計擾敵,趙沛是教過她幾招的。
“王爺還是束手就擒吧。”突然,一道聲音越過衆人,傳入洞中。
他用的是大祁的語言。
半晌,毫無動靜。
北墒武士漸漸不耐,終於狂躁起來,幾欲下馬之時卻被髮話之人擡臂攔住。
“趙沛詭計多端,小心中計。”
武士們嘰裏咕嚕地吼了兩句。
男人哈哈一笑,“他有傷在身,又被困在洞中,咱們困他個三五天,暈死過去不是更省事兒。”
慄夏低罵一句,“真是好毒的心思!”
北墒武士鬆鬆圍着洞口,他們常年征戰沙場,哪裏耐得住這樣的性子,一個比一個急躁不安,男人安撫的話越來越不起作用了。
旁側,忽然傳來石子撞擊石壁的清脆響聲。
衆人轉頭一看,見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女子站不遠處。
男人們放出一陣狂笑,近處的幾位,甚至打馬緩步走了過來。
“不要動!”男人警告,“慕黎夏你還是出現了。”
“你是……”慄夏印象中並沒有見過此人。
“不認得?”男人冷聲道:“我姓柳,如煙、如月是我親妹子。”他面相白淨,身形單薄,眉宇間的確與柳氏姐妹有些神似,想來是在軍中擔任文職工作,所以對趙沛的行軍佈陣如此熟悉。
“這麼說,你是來報仇的?”慄夏面色寒意深沉,他竟把對自己的恨意轉移到趙沛的身上。
說話間,兩個北墒武士已經一左一右包圍了慄夏,兩人目光中透出毫不掩飾的欲/望,其中一個甚至拿着手中的強弩來挑/弄她的臉頰。
“小心!”男人提示道,“她很危險。”
卻引發北墒武士的一陣鬨笑。
武士笑聲未停,□□猛地傳來一股大力,等他反應過來,武器已到了慄夏手中。
“小、丫頭!”武士學着大祁的發音,卻見慄夏幽幽笑着,提起強弩對準自己。
“嗖!”金屬穿過骨肉聲響,強壯的男人直挺挺從馬上跌落下去。
慄夏語氣清冷,斬釘截鐵地道:“二十二。”
一共二十三人。
一切發生得太快,北墒武士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慄夏已經跳上馬背擡手“掐”暈了另外那個。
“二十一。”她挑釁地向那堆男人勾了勾手指。
這羣高階武士個個驍勇善戰,哪裏受得了被一個女人如此羞辱,怒不可遏舉起□□,迫不及待地衝上前來。
白淨男人還留着一絲理智,大聲阻止道:“不要被她矇蔽,這是調虎離山!”
可那些人全是魯莽武夫,沒人肯聽他的勸阻,一窩蜂衝着慄夏狂奔過去。
慄夏料到此刻□□橫飛的場景,她早已有所準備,接着馬背跳上旁側斷崖,身影瞬間消失在視野之中。
可那些狂怒的男人怎麼肯善罷甘休,兵分三路準備將她圍死。
正當他們以爲將慄夏逼入絕境之時,忽聽頭頂傳來“喀啦、喀啦”的響聲,下一刻,數塊巨石從天而降,四人當場喪命。
“十七!”慄夏笑嘻嘻地說。
就在這樣一場追逐遊戲中,慄夏充分利用了趙沛教他的各種“奇思妙想”,最後連同白淨男在內,只剩下五人。
他們意識到慄夏的厲害,已經遲了。
白淨男子氣急敗壞地向幾乎被嚇破膽的倖存武士吼道:“她進洞了,快守住洞口!”
慄夏的“調虎離山”成功了,她最終的目的並非殺死武士,而是營救趙沛。
此刻,她已經置身洞中。
洞口與地面有很高的落差,一旦進來便會墜落,趙沛受了傷,很難短時間爬出去脫身,而這個地形卻是把“雙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