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就覺得,這人真好玩。

    其實除了在幼兒園,荊芥很少有和汝鳴見面的機會,對方總是待在那個漂亮的洋房裏,或者在花園裏看書。

    看完科幻電影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他還懷疑過汝鳴是不是個機器人。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很久之後的一天下午。

    最後一節課老師教大家折千紙鶴,對小孩來說算是有些難度。

    小孩子們雀兒似的嘰嘰喳喳聚到一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會的扭頭就叫老師來幫忙。

    歡快熱鬧的氛圍裏,一節課過得很快。

    放學時所有人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兒,被老師帶出去,揚着腦袋撲向自己的家長。

    那天有兩個小朋友的家長來遲了,一個是荊芥,一個是汝鳴。

    兩人老老實實地坐在教室裏等認領。

    荊芥把手裏的紙玩出了花來,兔子蝴蝶青蛙都折幾隻了,纔看見汝鳴也沒走,正專注地的埋着頭。

    連跑帶跳地湊到跟前,他發現對方桌上一隻紙鶴也沒有,全是折壞的紙。

    “你不會?”

    汝鳴擡頭看了他一眼,抿着嘴搖了搖頭。

    荊芥自顧自地拉開對方旁邊的凳子坐下,抽了一張卡紙在手裏抖了抖,“那我教你啊。”

    汝鳴不愛說話,不說哪裏會,也不說哪裏不會,只會專注地盯着荊芥手裏的紙,試圖跟上摺紙的速度。

    折到第三隻的時候,荊芥發現了問題,一步一步拆開來,等着對方追上自己。

    “你再試試。”

    沒了真人演示,汝鳴又遇上了問題,自己來來回回好幾頓折騰。

    荊芥看不下去了,壓着對方的手往正確的方向折。

    忘記了這樣磨合了幾次,汝鳴終於靠自己折出來一隻。

    手停下的那一刻,他轉頭看向荊芥,眼鏡睜得圓溜溜的,眸子流光溢彩,嘴角弧度明顯上揚,柔柔軟軟一抹笑,宛如春風拂過柳條,“我、我會了。”

    荊芥沒見過對方這幅模樣,稀罕得不行,像喫完不喜歡的蔬菜,最後在碗底發現了一顆甜滋滋的糖。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比汝鳴還激動,捧起那隻千紙鶴繞着桌子跑了幾圈。

    等他停下來的時候,汝鳴發現他眼睛都紅了,隨時都要哭出來的樣子。

    汝鳴欲言又止,想道謝,又想繼續和他聊天,可他的媽媽來接他回家了。

    荊芥把薄荷綠的千紙鶴還給汝鳴,胡亂揉了揉眼睛,跑出教室前又折返回來,拉着對方雙手上下甩了甩,“你很努力,做得很好!”

    最後風風火火地跑到了門口,朝對方揮揮手,“明天見!”

    到了第二天,荊芥豪情萬丈地去了學校,碰到汝鳴的時候,對方臉上乖巧的笑曇花一般又不見了。

    但他見過,感覺自己又變厲害了一些。

    午休的時候,兩人偷偷摸摸跑到後面的小花園。

    汝鳴雙手捂着一個東西,神祕兮兮地放在了荊芥手心。

    又敢上房揭瓦,又敢爬樹掏蛋的荊芥,一生之敵就是各種昆蟲。

    他纔不是怕,只是覺得噁心。

    所以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條軟嘰嘰的蟲子在手心裏爬的觸感,感覺它下一秒就要透過皮膚鑽進血管裏。

    當時他沒直接扔對方臉上都是涵養好。

    之後他小病了一場,低熱加上過敏,請了好幾天假。

    矛盾拖得太久,結果如何便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回到學校後,荊芥還是玩得沒心沒肺,汝鳴並沒有和他提起那條蟲,他也沒興師問罪。

    只是以後折什麼小兔小貓,他再也沒坐到對方旁邊。

    如果不是日記,荊芥對這些事的記憶早就模糊不清。

    人總是很容易忘記開心的事,而對不開心的事耿耿於懷,直到小小的隔閡積累成橫跨十幾年的鴻溝。

    不過怎麼會有人喜歡蟲子,荊芥實在是想不明白。

    手裏的日記本好像燙手,裏面有更多他不知道的和他忘記的。

    他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來來回回地翻,異常煩躁,嘩嘩的吵得許知睿不住地回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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