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到了!”馬車停穩後,永福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坐了這麼些天車,翠兒感覺自個骨頭都要顛散架了,一聽到了,趕忙拽着寧嬌的衣角搖晃,“姑娘快醒醒,咱們到了。”
翠兒那如黃鸝般清脆的聲音,將半夢半醒間的寧嬌喚了回來。
見自家姑娘煽動那又彎又翹的睫毛,翠兒一臉興奮的跑下了車。
寧嬌稍稍活動了身子,這才起身。
經過這幾日的教導,翠兒這丫頭總算是忍住了踢開馬凳的衝動,乖順的扶着寧嬌下了馬車。
這是一座小院,紫檀木大門緊閉着,頂上懸掛的牌匾上寫着四個字:月茗小築。
“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盞清茗酬知音。”寧嬌立於門前,看了這匾額許久之後,回身對永福道:“殿下有心了!”
永福許是也不太明白寧嬌所言何意,尬笑着上前敲門,“殿下說了,以後這間院子便是姑娘的居所,待殿下回宮覆命,晚些再來看您。”
話音剛落,那貴重的木門便發出了足以與它匹配的空響。
兩個小廝將院門大開,門後站着的是一穿着華貴的女子,看上去二十來歲,冷着一張臉,朝寧嬌走來,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奴婢元香,見過姑娘!”
寧嬌沒有多言,對她微微點了點頭。
“寧姑娘,元香是院裏的大管事,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她。”永福介紹完,向寧嬌行了個禮,“姑娘,那您先歇着,屬下就先回王府了!”
“有勞了!”寧嬌輕點了一下頭,向永福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在元香的指引下,寧嬌帶着翠兒緩緩踏進了小院。
跨過長廊後,入眼的是極爲雅緻的院景,除卻院落裏那一排綠竹,也不難看出這餘下的花景是新佈置的。
元香一路介紹,引着寧嬌進了正廳。
早已在廳裏久侯的身影,看到寧嬌跨步進來的那一瞬,迅速涌向了她。
“阿姐!”
聽着這一聲如夢似幻的阿姐,寧嬌一時被晶瑩迷了眼。
“士誠?”
寧嬌看着跟前的少年,他容顏依舊,眼裏卻多了幾分悲涼。
握着寧士誠的手,寧嬌稍稍平復了心情,“你二姐呢?”
收到安叔密信的時候,寧嬌就知道寧士誠被宸王的人帶走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
聽到自家大姐問起二姐,寧士誠滿臉的喜悅一下就消失不見,“從靖州撤離的時候,遇到點麻煩,二姐與我失散了。”
看寧士誠滿臉的自責,寧嬌安慰了他兩句,“你二姐聰慧,不會有事的!”
——
寂靜的大衛皇城東門,被司徒承宇狂躁的馬蹄聲喚醒。
他一路策馬疾馳,直到內宮門口才停了下來。
此時,宣政殿上正爲了言官上書彈劾梁廣一事,吵的不可開交。
大衛文帝司徒承峯那瘦弱的只剩骨架子的身子上套着一件寬大的龍袍,面上毫無血色的他,緊皺眉頭看着殿上爭辯不休的文武官員。
側下坐在那黑金檀木椅上的人,右手握拳,拇指在食指指腹上畫圈,連眼都懶得擡一下。
殿外傳來皇帝近衛的高呼聲,原本吵鬧不休的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黑金檀木椅上的中年男人,總算有了反應,擡眼看向了門口,眼裏的期待不比龍塌上的人少。
在萬衆期待的目光下,身着黑金蟒袍,面容俊郎,身軀凜凜的男人,大步流星朝陛下走去。
“臣司徒承宇見過陛下,見過攝政王。”
司徒承峯看到他的那一瞬,沉寂如死灰的眼中燃起了希望,“快快平身!”
“謝陛下!”
應語,司徒承宇直起身子。
堂上的人嘴脣蠕動,什麼聲音都還未發出來,就被側下坐着的人搶了話頭。
“本王聽聞宸王殿下在邊境可做了不少事。”
司徒承宇擡眼,掃向半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的人,“是,臣這一戰連下敵國兩座城池,只可惜……”
說着,他故意頓了一下,高相爺立刻就接上了話,“只可惜,被攝政王手下的梁廣梁將軍給送回去了。”
“哎?高相這話不妥,怎能用送字呢?”司徒承宇搭着茬,似笑非笑的看着司徒衡,“衆所周知,王叔可是我大衛一等一的忠臣,手下怎會有通敵的將領?”
司徒衡的官員聽了宸王這話,誰也沒敢搭茬,這可不就是明晃晃的在說攝政王有通敵叛國的嫌疑嗎?
文帝目光緊皺,心裏暗自爲自家六弟捏了一把汗,司徒承宇向來謹慎,不明白他怎麼這次當面和攝政王對上了?
整個大殿瞬間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的清清楚楚,直到一個放肆的笑聲響起,纔打破了這如死亡一般的寂靜。
衆人都看向了這笑聲的來源,司徒衡收回了自己那躺直的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司徒衡隨意的向皇帝拱了拱手,“宸王此番立下大功,陛下可莫忘了獎賞!”
“王叔說的是。”司徒承峯這些年不知說了多少遍這句話,早已成了習慣,可這次卻又有些不同,應話後又接着道:“至於這梁廣嘛……”
“梁廣此番守城不利,那便軍杖五十,罰俸一年,降爲從六品定遠將軍,陛下以爲如何?”司徒衡雙手叉腰,邊說還邊往司徒承宇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咳咳~
文帝猛咳了好幾聲,面色越發慘白,身側內官遞上藥丸給他服下才稍稍好轉過來,“那便依王叔所言。”
司徒衡看這兄弟倆一搭一唱,演了這麼一出好戲,回身站在堂前,雙手叉腰,高呼,“退朝!”
在文武百官的叩拜聲中,老匹夫緩緩走向了司徒承宇,一直手搭在他的肩膀,邪笑着湊在他耳邊,“看來宸王這回,還真是撿着寶貝了!”
這番話讓司徒承宇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嬌小美人的身影,看向司徒衡時眼裏的殺意難以掩蓋。
看他這決絕的眼神,司徒衡很是滿意,“既然如此寶貝可得看好了,近來京城可不太平。”
言閉,司徒衡大步從司徒承宇身邊走過,帶着肆意的狂笑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