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孔時雨推薦的牌子,據說最近深受年輕人的喜愛。
“您夫人一定會喜歡的。”
東京的街頭,伏黑甚爾呼出一口冷氣,想起剛纔櫃員微笑着說的話。
不喜歡的話,換一個也行。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伏黑甚爾清楚地知道答案。
那個笑起來帶些傻氣的傢伙從不拒絕任何他的禮物。
她總是興高采烈地說“謝謝”,然後像兔子一樣滿屋得意地亂竄。
【“因爲是甚爾送的,所以我珍惜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在崎野七穗之前,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伏黑甚爾第一次有了貪心的想法。
他想要聽得更多,看得更多。
想要明年一起再和她去看煙火,然後看她被水球砸中氣急敗壞的模樣。
崎野七穗生氣的時候也很可愛。
她在能動手的時候絕不動嘴,可打完又立即後悔,抱着沙發一副生怕他把她丟出去的模樣。
……
可是看不到了。
伏黑甚爾走到公寓樓下時就聞到了血的味道。
他面無表情地走上樓,甚至不需要推開門——
伏黑惠蹲在渾身是血的少女身邊,看到他時無助地張了張脣,像極了可憐兮兮的小狗。
伏黑甚爾沒空理他。
男人蹲下身,抱起地上的少女,沙啞着聲音說:“我帶你去找高專的那個醫生。”
崎野七穗笑着拉住他胸口的衣服:“硝子還不是醫生呢。”
“閉嘴。”
“明天的家長會要記得去開哦。”
“……閉嘴。”
“還有,甚爾……”冰涼的手指觸了觸他的臉,“不要哭了。”
伏黑甚爾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哭。
他從沒哭過。
被人扔進咒靈堆裏差點被殺死時沒哭。
被所謂的親人排擠時沒哭。
在此之前,伏黑甚爾甚至都不知道哭是怎樣的。
他低頭,在房頂飛速穿梭間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緊了點。
【我好喜歡你啊,甚爾。】
這句話就像魔咒一樣,牢牢地鎖住了他。
伏黑甚爾的眸色深沉,半晌沙啞着聲音開口:“別睡。”
崎野七穗的睫毛顫了顫,快要合上的眼睛睜開。
“知道啦。”她用撒嬌般的語調說道,“那你要給我講故事嗎?”
伏黑甚爾抿脣,單手砍掉擋在面前的咒靈。
“從前有個人叫阿里巴巴。”
“他趕着三匹毛驢,要上山砍柴……”
然後他跟在強盜後面,發現了盛滿寶藏的洞穴。
【芝麻,開門吧!】
阿里巴巴這樣大喊道。
門打開了,在數以萬計的錦緞和金幣間,有個同樣溜進來的小姑娘對着他笑。
“……什麼啊,你根本不會講故事嘛。”崎野七穗嘟囔道,她白色的襯衫被染得通紅,聲音中帶了些埋怨。
伏黑甚爾聽着她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最後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察。
“我好喜歡你啊,甚爾。”
伏黑甚爾闖進高專的時候,崎野七穗已經徹底停止了心跳。
她在冰冷的實驗臺上躺着,身邊是面無表情的家入硝子。
剪着一頭利落短髮的少女摸了摸口袋,試圖點燃一支菸。
可她的手顫抖,怎麼也按不下打火機。
家入硝子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瘋了。
可她明明該是最冷靜的一個。
“還有什麼留言麼?”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氣,對着身邊同樣沉默的男人問道。
伏黑甚爾沒說話,他盯着自己手上乾涸的血跡看了許久,最後從椅子上站起來。
傳聞中毫無同情心的天與暴君一點一點地用手帕擦掉了崎野七穗臉上的血痂。
他問家入硝子:“她叫什麼名字?”
家入硝子愣住,停頓幾秒,將折斷的煙塞回口袋。
“七穗。”她回答道,“崎野七穗。”
伏黑甚爾垂着眼,不動聲色地握緊了口袋裏的鑽戒。
【“甚爾。”】
發燙的電視機前,金髮的小姑娘支着下巴,幸災樂禍地湊了過來。
她彎着眼睛,問他“笑什麼”。
【“你該不會真的被人騙錢了吧?”】
伏黑甚爾走出高專的時候,東京如一年前一樣下了場大雨。
他試着點燃一根菸,可火星剛冒起就在雨水中熄滅了。
禪院家的人說,天與咒縛本該沒有心。
但現在,他的心好像被偷走了。
-
禪院家大小姐的死亡在咒術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其中最震驚的是與她同爲雙生子的禪院直哉。
一天前,他接到了來自禪院七穗的電話。
電話那頭什麼聲音也沒有,只隱約有男人的笑聲。
禪院直哉以爲是什麼惡作劇,想也不想地掛斷了電話。
直到禪院直毘人告訴他禪院七穗死亡的消息。
從小到大,禪院直哉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有的是被處死的,有的是被咒靈殺死的。
可禪院七穗不一樣。
禪院直哉總覺得她像個甩不掉的牛皮糖。
她長得很好看,處處模仿他,又處處和他作對。
但父親說,他們是一體的。
因爲討人厭的小蘿蔔頭叫他哥哥,所以他偶爾也可以勉強庇護她一下。
於是一切變得順理成章。
禪院直哉記得,三歲的時候,滿臉油彩的禪院七穗突然跑過來和他說,她想在檐廊下系一個晴天娃娃。
會動的,風一吹就搖啊搖,就像母親帶他們放過的風箏。
【“會被罵。”】
【“想系。”】
【“哈?你自己被罵就好了,離我遠點。”】
【“想系。”】
【“……”】
同樣只有三歲的禪院直哉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
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給她搬來了板凳,甚至讓她得寸進尺地踩在自己了的肩膀上。
禪院最不需要的就是親情。
從小被灌輸這種思想長大的禪院直哉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