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穗。”

    面前的男人有着一頭赤色的短髮,黑色的西裝大概是定製的。

    袖口、領夾,甚至連胸口處的手巾——不管是哪一件,單拎出來都能購買下他們現在所在的高級餐廳。

    “儘管我沒有要責罵你的意思,但你最近的確有些過分。”

    赤司徵十郎的雙手交叉,明明脣角始終保持着淺淡的微笑,一舉一動間卻十分具有壓迫感。

    崎野七穗說不出話。

    雖然認識的有錢人很多,但不管是禪院直哉,還是五條悟,總之沒一個是這種類型的。

    簡直就是一開口就會露餡的程度。

    “誒,亂步大人還在這裏呢。”

    出乎崎野七穗預料,江戶川亂步倒是一點也沒受影響。

    名偵探陷入了無聊之中,把盤子裏的點心戳爛了。

    赤司徵十郎看了一眼,對於這個舉動並不意外。

    “當然。”赤司徵十郎禮貌地點了下頭,“江戶川先生,又見面了。”

    崎野七穗疑惑:“你們見過?”

    “可能因爲七穗醬的目光都集中在亂步大人身上了吧。”江戶川亂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十分理直氣壯,“明明每次有案子發生的時候都能在旁邊看到。”

    “……”崎野七穗心虛地瞄了一眼自己名義上的父親。

    還好,好像沒有生氣。

    然而,少女纔剛鬆一口氣,赤司徵十郎的問題就接踵而至。

    男人的語氣平淡,審視地望着她:“七穗,你的想法呢?”

    能在十幾歲時就很好地接手整個財團,赤司徵十郎顯然並不像看上去的這樣溫和。

    “我?”

    “是要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還是跟我回去?”赤司徵十郎毫無掩飾地說道,他注視着自己面前的女兒時目光沒什麼特別的波動,彷彿是在談着一樁生意,“說實話,除了太宰君以外,我沒在你的同伴遊戲裏找到其他人任何的優點。”

    ……

    好像有哪裏不對,是在故意激怒她嗎?

    崎野七穗皺眉:“我沒有在浪費時間,也沒有在玩同伴遊戲。”

    “是嗎。”赤司徵十郎淡淡道,“那你都學到了什麼?打架?”

    他說完,目光掃過一旁的江戶川亂步:“就爲了這麼一個人?”

    “請不要這麼說。”崎野七穗擺出了和男人同樣的姿勢,她刻意用了冰冷的語調,絲毫沒有商量的打算,“不管父親你調查了什麼,但亂步先生的優點很多。”

    手,又被握住了。

    早已看穿一切的江戶川亂步沒有拆穿赤司徵十郎的打算,只是好奇地看向少女因緊張而泛白的指尖。

    “七穗醬。”託着下巴的江戶川亂步懶洋洋地說道,尾音拖得好似在撒嬌,“你捏疼我啦。”

    崎野七穗一愣,驚醒似的鬆開,臉頰紅了一半:“抱、抱歉。”

    江戶川亂步:“沒關係,亂步大人沒有生氣。”

    崎野七穗試圖用手背給自己降溫。

    ……等等,現在好像不是做這個的時候。

    少女整個人莫名其妙地放鬆下來,再與赤司徵十郎對視時鼓足了勇氣。

    “還有。”她揚起下巴,“請不要說入贅這種沒禮貌的話,追求亂步先生的是我,給亂步先生添麻煩的也是我。”

    “而、而且……”話說到一半,崎野七穗心虛地移開視線,卻意外地對上了江戶川亂步睜開的眼睛。

    青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眼神沉靜得逼迫她又默默地把視線收回來。

    “……而且,還沒追到呢。”

    ……

    宴廳的門打開又合上,在七穗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被說了這些話的赤司徵十郎反而揚起了脣角。

    一直站在旁邊的田中管家露出欣慰的笑容:“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大小姐反抗您。”

    赤司徵十郎“嗯”了一聲,表現得毫不在意,偏偏短信發入手機的時候,亮起的屏保上是[赤司七穗]小時候第一次騎馬的可愛照片。

    從小受着精英教育的[赤司七穗]和赤司徵十郎不同,在這個本該試着接管財團的年紀,他的七穗並沒有展露出繼承人應有的鋒芒。

    這令赤司徵十郎稍微有些擔憂。

    田中管家:“所以您同意這門婚事了?”

    赤司徵十郎握着手機的手一頓,當着田中管家的面一秒錶演了笑容消失術。

    “七穗還在上學。”赤司徵十郎說。

    男人平靜地喝了口茶。

    入贅只是他猜到沒人會同意的權宜之計。

    至於真要結婚……

    赤司徵十郎冷笑一聲。

    誰說他的女兒就一定要結婚的。

    -

    “所以七穗醬加入偵探社原來是爲了追亂步大人啊。”

    回去的路上,江戶川亂步輕飄飄地說道。

    崎野七穗心虛,哪裏知道系統搞的這些設定。

    七穗醬的耳朵又紅了。

    江戶川亂步難得認真地觀察着這一切,碧色的虹膜被兩側的街燈映亮。

    “交往——”名偵探故意提高嗓音,“如果七穗醬能變出我剛剛弄丟的糖果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哦。”

    “咦?”崎野七穗震驚,“您根本不知道交往是幹什麼的吧,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點頭,理直氣壯:“不知道!”

    “……噗。”崎野七穗被他逗笑了。

    她的金髮搭在肩上,隨着笑意一晃一晃。

    直到少女用屈起的指節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淚,江戶川亂步一直盯着她看。

    “那算什麼交往啊,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是七穗醬先說喜歡我的誒。”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崎野七穗道,在口袋裏掏了掏,“不過糖果的話我還真的帶了。”

    “這是您剛剛弄丟的那個味道,如果您需要的話,上次和國木田先生提到的也有。”

    江戶川亂步的腳步停下。

    “因爲亂步先生有的時候會打不起精神,所以我想隨身帶着會不會好點。”少女的臉上笑意未消,她的臉頰紅紅的,眼尾也紅紅的,整個人像是被降臨的夕陽輕柔地擁住,“——還有繃帶,酒精,彈珠……畢竟我完全不擅長推理,只能在這種方面幫上忙了。”

    心跳快了。

    好奇怪。

    七穗醬總是在在這種地方無關緊要的地方變得誠實。

    不理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的江戶川亂步皺起眉頭,第一次主動去握住了對方的手。

    她的手裏有糖果和彈珠,所有江戶川亂步最喜歡的東西在一起,名偵探關注的卻是偏低的體溫。

    好麻煩。

    但是七穗醬感冒的話會更麻煩。

    七穗醬感冒的時候,監督他的就變成國木田或者其他人了。

    這麼想着的江戶川亂步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自己的小披風讓了出去。

    崎野七穗受寵若驚:“原來剛剛亂步先生說的交往是認真的嗎?”

    江戶川亂步哼哼:“纔沒有,反正七穗醬也不是真的喜歡我。”

    崎野七穗:“哪有,這還不算喜歡嗎?”

    江戶川亂步:“那就是不夠喜歡。”

    崎野七穗:“好難,總得有個標準吧。”

    江戶川亂步想了想:“就是以後不可以喜歡上別人。”

    崎野七穗頓住,有一瞬間產生了自己的馬甲無所遁形的恐懼。

    可江戶川亂步卻在距離真相一步的地方止住了。

    她不知道是他真的沒猜出來,還是考慮到她的心情故意停下的。

    名偵探只是盯着她,格外認真道:

    “亂步大人是世界第一名偵探。”

    “所以,七穗醬——”

    “你要世界第一喜歡亂步大人才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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