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野七穗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亂步說要世界第一喜歡他,可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喜歡是怎麼樣的。

    更確切地說,正是因爲崎野七穗幾乎沒有什麼討厭的人,所以實在很難分清喜歡與喜歡之間到底有什麼差別。

    “真難得,今天竟然沒有纏在亂步先生身邊嗎。”一顆腦袋從沙發的背後探了出來,崎野七穗回過頭去看的時候,太宰治正彎着脣角,露出一個乖巧又純良的微笑。

    “……”

    撲通。

    崎野七穗嚇得滾到了地上。

    “突然出現很恐怖的啊,太宰先生!”艱難爬起來的少女一頭金髮亂蓬蓬的,卻還是很有活力地抗議道。

    太宰治托住下巴:“準確地說我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待在這裏了,所以不是突然出現哦。”

    崎野七穗驚恐:“那豈不是……”

    “嗯嗯。”太宰治心情愉悅地點頭,“所以小七穗剛剛用頭撞抱枕,委屈地喊[我完蛋了],嘆了十七口氣在沙發上反覆翻滾的行爲我都看到了。”

    ……

    這真是比她當初對着伏黑甚爾誇伏黑甚爾還社死。

    毀滅吧。

    崎野七穗想着,默默爬回沙發上。

    “亂步先生說在我不撒謊前不準打擾他睡覺。”

    “撒謊?”

    “……”崎野七穗的目光挪動一下,“太宰先生,你有喜歡過人嗎?”

    要是國木田聽到這句話眼鏡大概會碎掉。

    明明昨天還被綁着塞進櫃子裏避免和赤司君碰面,今天赤司家的大小姐就來把他當做戀愛導師。

    太宰治歪了下腦袋,總算找到了其中的有趣之處。

    “美麗的小姐們嗎?”他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一般邀請她們去殉情。”

    崎野七穗沉思:“所以最喜歡的那個是想要一起邀請殉情的人?”

    太宰治沒想到她開闢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嘛,雖然小七穗怎麼理解都無所謂,但太宰治暫時還不想被社長請去喝茶。

    “要我說的話,應該是被留下來的那個纔對吧。”太宰治輕笑道,“就像我和亂步先生同時被炸/彈犯綁架了一樣,小七穗應該會先把亂步先生丟出去纔對。”

    崎野七穗疑惑地皺起眉頭,試着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

    “不。”她堅定道,“那樣好奇怪,把炸/彈帶走的話,兩個人不就都可以活下來了嗎。”

    太宰治不動聲色地垂下眼。

    少女在說這話時用了理所當然的口吻,濃郁的睫羽顫了顫,碧色的虹膜在陽光的照射下嵌進一道日輪。

    太宰治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因爲他在許許多多個周目中聽說過她的死亡。

    青年想到這裏,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的屏幕。

    [拯救對象:織田作之助(已死亡)]

    ——真諷刺,明明他可比小七穗要聰明得多吧。

    太宰治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輕巧的笑。

    ——可不管他在哪個時間點出現,都從來沒有成功制止過好友的離開。

    “你好像很難過。”

    心臟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直覺使得崎野七穗好奇地擡起頭。

    她沒了隨時會被扒掉馬甲的恐懼,認真觀察着面前的青年。

    太宰治長得很好看,平時不語的時候靠在一邊,會露出雪一般柔軟的側臉。

    崎野七穗猶豫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別難過,國木田君不是故意拋下你一個人去做任務的。”

    太宰治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她的臉上。

    能輕易地看穿別人的情緒也算是一種可怕的天賦。

    亂步先生大概也是因爲發現了這點,才把小七穗從身邊趕走的吧。

    一旦對這樣遲鈍的人動了心,就要隨時做好被拋棄的準備。

    “我纔不在意國木田呢。”太宰治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倒是小七穗你,想不通也是種答案哦。”

    “誒?”

    “亂步先生說的是隻要你不撒謊,沒說你不可以慢慢學啊。”

    太宰治痛心地說道,似乎是沒見過這麼蠢的人。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

    “謝謝您。”她跳下沙發,剛跑出門口,沒過兩秒又探出了個頭,“還有,之前的事很抱歉,我不是因爲討厭太宰先生才……”

    “害怕,對吧?”太宰治接上她的話,“怎樣都好,如果是小七穗的話,討厭我也行。”

    他纔不當隨時都會被扔掉的傻瓜。

    而且……

    “算了,看在亂步先生的份上……”太宰治的聲音輕飄飄地傳遞過來,“抱着炸/彈跑走可不是最好的選擇。”

    “小七穗,不管是我還是亂步先生,都還沒有沒用到什麼也做不了的地步。”

    熾熱的陽光無聲地攪拌着空氣,太宰治擡起眼,鳶色的眼底看不出情緒。

    有那麼一瞬間,太宰治在面前這個麻煩的傢伙身上找到了和織田作的共同之處。

    “所以,你只要努力保證活下來就行了。”

    -

    “上次和您一起的小姐呢?”

    又一次完美地解決了案件後,完全不識路的江戶川亂步被負責案件的警部拜託路過的萩原研二送去了電車站。

    作爲一名優秀的警察,幫助有困難的羣衆是理所當然的事。

    就是和班長他們的聯誼好像要遲到了。

    “七穗嗎?”江戶川亂步睏倦地打了個哈欠,“不知道,大概在沙發上思考了一天的問題吧。”

    這樣小孩子氣的口吻使得打着方向盤的萩原研二失笑:“作爲偵探助手的作業?”

    助手?

    江戶川亂步回憶了一下。

    除了任務期間,大多時候他是七穗醬的助手纔對吧。

    睡覺睡着睡着從椅子上滾下來之類的,壓得亂步大人手都麻了。

    不過可能因爲七穗醬總是會給他準備糖果的緣故,她聞起來香香的,江戶川亂步勉爲其難地堅持了一下。

    明明他都這樣退讓了——結果七穗醬醒來完全不記得!

    【“爲什麼不理我!”】

    毛茸茸的小動物委屈地蹭過來,江戶川亂步忍不住看她一眼,然後又傲嬌地重重“哼”上一聲。

    一想到這裏,江戶川亂步的神色就變得沉靜。

    夜幕中翡翠般的瞳色一閃而過,青年的身上散發出剛纔推理時纔有的名偵探的氣場與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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