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野七穗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日式大宅的檐廊下。
彼時正處於秋季,庭院裏楓黃的樹葉落了一滴,有幾片飄蕩在打理乾淨的池塘裏。
她的眼睫顫了顫,似乎有所察覺地擡起眼,猛地從溺水而窒息的感覺中抽離。
裏梅忍不住皺起眉頭:“不過就是出去一趟……真人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神宮寺]
這似乎是她這周目馬甲的名字。
崎野七穗盯着面前的白髮少年看了一會,目光忍不住瞥向一旁的介紹面板。
[當前職業:詛咒師]
[背景設定——身爲千年前的詛咒師,您和您的攻略對象“裏梅”同爲兩面宿儺的部下]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句話在你們這並不適用,您和npc“裏梅”雖在成爲詛咒師前便已認識,但由於您是大名們送當時貴爲貴族的他的禮物,截止至今,他對您的要求也十分嚴格]
“詛咒師”
事實上崎野七穗在看到這個身份的時候就沉默了。
她的咳嗽漸漸平息下來,對上那雙凝着寒意的眼睛時,斟酌着用沙啞的嗓音輕柔地喊道:“裏梅……大人?”
裏梅顯然愣了一下。
他眉間的皺痕更深了些,身上散發出的不悅氣息化爲咒力,在腳邊的落葉表面覆上一層寒霜。
“誰讓你這麼叫我的。”少年輕抿的脣角鬆開,仔細地端詳了她一會,“廢物,還是說真人他們真把你的腦子捉弄壞了?”
……真人是誰。
由於完全不知道這具馬甲都認識什麼樣的人,崎野七穗決定保持沉默。
而這樣的沉默,落入裏梅的眼中變成了膽怯的意味。
少女額前長長的金髮垂下,遮住眼睛時看起來有些可憐。
裏梅最煩她這一點。
身爲詛咒師膽小怎麼行。
“神宮寺。”他冷哼一聲,用冰冷的語調喊着她的姓氏,“再說一遍,即使宿儺大人不在意,你也不可以宿儺大人丟臉。”
好,又多了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名字。
這樣下去遲早要穿幫,要不然還是假裝自己失憶了吧。
崎野七穗沉思,稍作停頓後開口的卻是:“看來宿儺大人比起你更喜歡我。”
裏梅:“……”
裏梅:“???”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似乎是事實。
裏梅咬牙,表情以肉眼可見的程度裂開了:“誰讓你把勇氣用在這種地方了?”
哦,終於來了個她會的問題。
崎野七穗擡眼,十分認真地答了一句:“你。”
那雙琉璃般透徹的眼睛在陽光下暴露了出來,可能是面前的人看得太過專注的緣故,裏梅反而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他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不爽的氣息,原本鬆開的脣角又緊緊抿起。少年穿着半身袈裟,偏偏要保持應有的儀態,於是幾秒過後又強硬地將目光挪了回來,直直地與她對視。
“下次和真人他們說話也這麼說。”裏梅硬邦邦地叮囑道,說完便傲嬌地哼道,“免得還要我去救你。”
崎野七穗忍不住又觀察了他一會。
看起來似乎是個好人。
“喂,聽見我說話就吱一聲。”
對方從真人那邊回來,話突然就少了很多。
這個變化使得裏梅微微地感到不適。
說到底,他之所以和那羣咒靈合作,不過是爲了復活宿儺大人的共同目標罷了。
因爲這個目標,他勉強可以爲他們做些事情。
但這並不意味這他們可以把主意打倒神宮寺的頭上。
裏梅想到這裏,神色又不禁冷淡幾分。
“你不開心。”崎野七穗得出結論道。
裏梅不滿:“……關你什麼事?”
“你不開心,那我也不開心。”少女用無比平淡的口吻說出了這樣的話。
她淺淡的虹膜映着遠處的楓林,乾淨得像顆被染了色的玻璃珠。
裏梅一頓,又回憶起千年以前那個被煩人的傢伙們穿上一層又一層厚重的和服,像打包禮品一樣打包到他房間裏的孩子。
沒有恐懼,也沒有喜悅。
那時的神宮寺看上去像是個精緻的人偶,見了他便稍稍伏下身來,用稚嫩的嗓音稱呼他爲“裏梅大人”。
怎麼趕也趕不跑。
……算了,好歹也是同伴。
[裏梅好感度+1]
白髮的詛咒師擡起手來,異常冷靜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說的話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看在宿儺大人的份上,他可以勉爲其難地庇護一下她。
裏梅扯開脣角,露出一個充滿血腥意味,興奮無比的笑。
打架嘛。
比如現在就去把真人凍成冰棍。
-
努力了一下午,崎野七穗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會,得出兩個結果。
好消息,這個馬甲的術式好像很厲害。
壞消息,因爲是古代術式,所以她還不知道怎麼用。
之所以說好像很厲害,是因爲她撞大運成功用出來了一次——
然後把半個院子燒了。
……裏梅回來是不是會把她殺掉。
索性僞裝成咒靈襲擊吧。
崎野七穗看了眼天空漂浮着的詛咒,擡手覆在了周圍的結界上。
不是裏梅的咒力。
雖然她很快就收回了手,但有那麼一瞬間,她還是對上了雙猩紅色的眼睛。
特級……不,應該說至少是特級纔對。
如果說這上面是裏梅口中“宿儺大人”的咒力的話,那麼那傢伙或許比她之前見過的所有特級詛咒都要強。
不過,令崎野七穗感到疑惑的是。
在對上那雙眼睛的一瞬,她聞到的分明是詛咒的氣息。
身爲詛咒師,爲什麼要稱呼“詛咒”爲“大人”?
“你乾的?”
“啊,嗯……嗯?”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崎野七穗擡起頭時,裏梅恰好也站在屋檐下向下看。
他掃了眼四周的佈局,冷淡的眉眼中並未流露出憤怒之類的情緒。
相反,他對於這樣的結果看上去已經習以爲常了。
“畢竟是宿儺大人教導的術式。”裏梅輕盈地跳下來,僧衣寬大的袖子隨着動作晃了晃,“掌握起來還是時間問題。”
崎野七穗:“宿儺大人在……?”
“你前兩天不是剛見過嗎。”聽到她的問題,裏梅奇怪地說,“能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聯繫到宿儺大人,也算是你唯一的優點了。”
救救她,她根本不想去猜是哪種情況。
“不過,身爲宿儺大人的容器,虎杖悠仁他前兩天似乎又吞了一根手指。”裏梅哼笑一聲,雙手抱臂,一副“算他有點用處”的表情。
容器。
崎野七穗默唸了一遍這個詞。
“順帶一提,我會在幾天後的交流會上動手。”裏梅漫不經心地走過她的身邊,提到這件事時語氣又冷了幾分,“那個叫夏油傑的術師對我們的計劃很重要,得快點得到他的身體纔行。”
“噗。”
崎野七穗被自己的口水嗆了聲,她擡手掩住脣,因爲這句驚悚的話咳嗽個不停。
“身、身體?”她震驚地看向面前的少年,“你嗎?”
夏油傑知道他有這麼狂熱的粉絲嗎?
裏梅一頓,思考了幾秒鐘才明白過來她是什麼意思。
少年的耳根在夕陽中一點一點變得通紅:“你腦子裏在想什麼!前天的會議你果然是一點也沒聽嗎!”
……確實。
前天她還不在呢。
裏梅很少有這樣喪失儀態的時候,他蒼白的臉頰泛出些血色,胸膛因急促的喘息而有規律的起伏。
配上他那頭銀色的頭髮——
“看我幹嘛?”裏梅不悅地瞪向她。
“沒什麼。”崎野七穗眨眨眼,由衷地稱讚道,“你看起來很需要人保護的樣子,比漫畫裏描述的病弱美人還要好看一點。”
裏·擅長殺人料理·一個術式能殺一百個人·梅:……?
不行,咽不下這口氣。
神宮寺有什麼錯呢,一定都是總是和她混在一起的真人的錯。
裏梅越想越煩躁,只能用其他的話題勉強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後天的行動,你和我一起去。”
現在沉默的又變回了崎野七穗。
她去幹嘛。
也去搶夏油傑的身體嗎?
……打不過。
真的打不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