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伏黑甚爾想象過許多種重逢。

    他不是擅長對未來抱有希望的人,也不喜歡當所謂的老師。

    完全是憑着信中的那句“你要活下來”才活到現在的。

    伏黑甚爾的思緒停頓,他側過臉,垂眼看向沙發上沉睡的少女。

    “欺負?……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快揍我快揍我,隨便給我幾拳。”

    “我要完蛋了,上司的上司還在虎杖同學的身體裏監督我呢。”

    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伏黑甚爾站在那裏什麼也不用做,就能輕而易舉地將她的神色納入眼底。

    但他當然不可能揍她。

    伏黑甚爾還記得她上次回來時是怎麼死的。

    小小的一個傷口都能致命,真是比普通的麻煩還要麻煩。

    於是他嘖了一聲,乾脆利落地往她脖子上來了個手刀——

    然後扛着就跑。

    幹了這一系列事情的伏黑甚爾在跑路前自然地收到了自家兒子譴責的目光。

    但那又怎樣。

    小鬼就是小鬼。

    伏黑甚爾想到這裏,看了眼在沙發上睡不安穩的大小姐。

    他俯身,在對方滾下沙發之前一把將她撈起。

    柔軟的金髮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伏黑甚爾在稍稍的停頓過後,單手把她抱去了牀上。

    “做什麼夢呢。”

    伏黑甚爾捏了捏她的臉,挑眉時散漫地笑了聲。

    “喂,大小姐。”

    “再不醒我可就真的要對你做點什麼了啊。”

    崎野七穗記得自己被打暈了。

    不是不想醒,只是單純地醒不來。

    至於原因——

    “有什麼事情是值得你去撞牆的?”

    夢中的世界,正當崎野七穗打算一頭撞在柱子上的時候,後領卻被裏梅一手揪住。

    他看起來比上次見面又長了幾歲,纖細的身材被寬大的僧衣籠罩。少年雪色的睫毛低垂,見她不回答,皺起的眉頭鬆開,語氣中多了幾分瞭然。

    “是你啊。”他嘲諷道,像拎小雞仔一樣晃了晃她,“上次說完就跑了,我說,你該不會是什麼附在神宮寺身上的詛咒吧?”

    崎野七穗捕捉關鍵詞,立刻轉移了注意力。

    “誰是詛咒啊!”她大聲抗議道,“我與詛咒不共戴天!”

    等等,抗議的地方好像錯了。

    一腳踩進陷阱的崎野七穗愣住,她咳嗽一聲,恢復平靜後試圖搶救自我:“咳……不是,那什麼,我就是神宮寺。”

    “……”

    庭院裏壓着梅花的雪簌簌下落,在冬日的寂靜中,裏梅鬆開了手。

    “你是七穗。”他淡淡地開口道,“神宮寺和你完全是兩個人。”

    最明顯的差別就是,那孩子和這裏的大多數人一樣,見到他會流露出恐懼的神情。

    當然,事情的開始,裏梅並不願意相信這荒謬的假設。

    所以裏梅足足花了兩年的時間確認。

    “你這樣讓我很沒面子。”崎野七穗抱怨着說,拉了拉自己有些散開的領口,“好冷啊,你們平時都只穿這麼點嗎?”

    裏梅看她一眼。

    “我本來打算把你凍死。”他毫不掩飾地說道,擡手隨意指了一下,“就像那羣廢物一樣。”

    崎野七穗一愣,這才注意到庭院的遠處有幾具被凍得失去血色的屍體。

    雪從庭院中飄了進來,有幾朵在她金色的頭髮上融化成水珠。

    裏梅擡手去碰,語氣平靜。

    他說:“我以爲你不來了。”

    輕飄飄的一句,卻引得崎野七穗回過神。

    她仰頭看他時,裏梅的手還落在她的發頂。

    冰天雪地之中,少女牽住了他不帶絲毫溫度的手指。

    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裏梅還是下意識地收斂了咒力。

    “你笑什麼?”

    “沒什麼啦。”

    “……別鑽進來。”裏梅皺眉,看了眼鑽進披着的僧衣中的那顆金色腦袋。

    他被蹭得有些發癢,這股癢意使得他血管中平靜流淌的血液都開始加速。

    “但我真的要被凍死了。”崎野七穗抱怨着說。

    裏梅沉默,餘光瞥見遠處一衆下跪的侍從,注意到的卻是少女脖頸後淡淡的紅痕。

    “誰敲的?”他問。

    “兩面宿儺。”崎野七穗想也不想,開始當挑撥離間大師。

    她的神色嚴肅起來,一條一條和他數:“記得離他遠一點啊,碰見他以後你就不是正常人了。”

    裏梅嗤笑:“不是正常人?”

    “嗯嗯。”崎野七穗應得很快,擡手比劃,“是愛罵人的傲嬌大師。”

    裏梅:“……”

    愛罵人他聽得懂,但傲嬌是什麼?

    不過他並不打算把時間浪費在這。

    “我知道兩面宿儺。”裏梅說着,索性把僧衣摘下來裹在她身上。

    “一個很強的詛咒師。”少年薄薄的脣瓣開合,念出“很強”這兩個字的時候,脣角勾出了一個血腥的笑。

    “……”完了,看起來裏梅是要去和人打一架的樣子。

    崎野七穗願把這稱爲送人頭。

    難道里梅就是因爲送人頭沒成功才決定追隨兩面宿儺的?

    崎野七穗沒來得及想太多,因爲在那之前,裏梅把她推進了宅子中一個偏僻的房間裏。

    “待在這裏。”

    “你呢?”

    “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啊,好無情。”崎野七穗說,“你剛剛還說怕我不回來了呢。”

    裏梅離開的腳步停住,轉過頭來時兇巴巴地威脅:“你敢逃走就死定了。”

    崎野七穗盯着他看了一會。

    出現了!愛罵人的傲嬌大師!

    看來這個屬性和兩面宿儺沒什麼關係。

    “好吧。”崎野七穗託着下巴,承諾道,“我會等到你做完事情回來的。”

    脆弱的障子門很快就被合上。

    崎野七穗在房間裏左右轉了轉,發現了許多刻有家徽的咒具。

    不是特級的水平,裏梅也從來沒有用過。

    當然,也可能是他用過了,但是發現還不如直接用冰凝咒法來得方便。

    崎野七穗想到這裏,突然感受到一股爆發開的強大咒力。

    接踵而來的,是濃厚的詛咒和血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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