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處迸發出一股痛意,崎野七穗睜開眼睛的時候,醜寶正叼着被子,致力於將這沉重的東西重新蓋回她的身上。

    四目相對,少女因對方這滑稽的舉動愣了愣,最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甚爾。”於是她的脣瓣張開,故作譴責地拖長尾音,“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折磨醜寶?”

    這句簡單的問話沒得到迴應。

    伏黑甚爾似乎沒料到自己這麼快就會被發現,他挑了下眉,目光隱在角落的黑暗中,神色揹着月光,一眼看去分辨不清。

    崎野七穗只能聽見他走近的腳步。

    “看來也不是一直在玩。”伏黑甚爾說。

    “我本來就沒有在玩。”

    伏黑甚爾笑了聲,擡手將她腦袋上翹起的那縷頭髮按了回去。

    “騙人感情,不是在玩?”

    “嘿。”崎野七穗打斷他的話,一本正經,“我還救人了。”

    伏黑甚爾沒說話,他似乎是懶得在這方面和她辯駁,也可能是更在意在她身上發生的其他事情。

    術師殺手只是垂下了那雙野獸般的綠眼睛,藉着月光看她。

    少女的鞏膜中蒙着一層水霧,明亮的神色中透着難以察覺的疲憊。

    伏黑甚爾猜測她是做了噩夢。

    死了那麼多次,做點噩夢也是理所當然。

    想到這裏,伏黑甚爾煩躁地嘖了聲。

    “睡吧。”他說,“看着你的那傢伙今天不在。”

    崎野七穗爬下牀的動作就這麼停在原地,她擡眼與伏黑甚爾對視片刻,在明白這句話中隱藏的含義後瞳孔地震:“你知道我住哪?”

    “嗯。”

    “那你把我扛到這裏來幹嘛?”崎野七穗疑惑。

    “不知道。”伏黑甚爾說,他回答得漫不經心,低頭看她時額前黑色的碎髮也跟着垂了下來,“想做就做了。”

    “……?”

    被子裏的小動物自顧自地陷入了迷茫之中,伏黑甚爾覺得有趣,摁在她腦袋上的手收回,沙啞着聲音問:

    “這次什麼時候走?”

    崎野七穗下意識地看了眼遊戲面板。

    “這幾天吧。”她回答得不太確定。

    伏黑甚爾敷衍地“嗯”了聲,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卻沒有離開。

    喜歡真是種麻煩的事情。

    大小姐不過是掉點眼淚,他連嘲笑她的話都說不出來。

    偏偏罪魁禍首還理所當然地窩了回去,整隻鑽進被子裏,睜着一雙眼睛控訴“我聞到了煙味”。

    “裏梅都不抽菸的。”

    什麼叫得寸進尺,這就叫得寸進尺。

    伏黑甚爾面無表情,剛要去捉她,就聽見對方以一種忽然記起什麼的好奇口吻問他。

    “對了。”崎野七穗問,“我記得我死的那天你說要去拿點買好的東西,你買了什麼?”

    “女人都喜歡什麼樣的戒指?”

    那花光了伏黑甚爾所有積蓄的存在,在[禪院七穗]死後,就被伏黑甚爾連同他的自尊一起扔進了陰暗的臭水溝中。

    “忘記了。”

    他移開了眼,面不改色地撒了謊。

    取得夏油傑的身體,將虎杖悠仁拉入夥,封印五條悟,重現咒靈時代——這是羂索原本策劃好的四個步驟。

    但這個計劃不知從何時起出現了紕漏。

    首先是獄門疆被奪,再是交流會的一戰失敗。

    咒術高專的那羣麻煩們就像是能預知到他們的行動一樣。

    “是時候將那孩子轉移了啊。”頭頂縫合線的女人發出聲喟嘆,微笑着看向抵在自己脖頸一側的冰刃,“這難道也不是你的願望嗎,裏梅?”

    裏梅的神色冷淡,他完全不在乎身後的真人和花御,眉間的褶痕卻在僵持中一點一點加深。

    “稱呼。”裏梅說,“神宮寺不是小孩子。”

    羂索頗有興致地歪了下腦袋:“你是因爲這個生氣?”

    “誰生氣?”

    沙灘後的一扇門被打開,金色的腦袋從那裏探了出來。

    對他們的聊天一無所知的崎野七穗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最後落在裏梅手中的冰刃上。

    “好吧。”崎野七穗停頓片刻,一隻箭就這麼朝着羂索的腦袋射了出去,“是裏梅生氣。”

    羂索偏頭避開這抹灼熱,他並不生氣,反而將眼睛彎出兩道弧度:“我怎麼覺得你是想殺了我?”

    “誰說的。”崎野七穗痛心,“我是想幫忙,你看,冰這不就融化了嗎。”

    “……”裏梅收回手,與她擦肩而過時沒有停下腳步。

    少年目不斜視,只是簡單地說了聲“走了”。

    崎野七穗眨眨眼,感慨那個夢真是一點作用也沒有。

    裏梅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差。

    “我可沒有惹你。”崎野七穗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試圖將自己撇清關係。

    “嗯。”

    “只有[嗯]嗎?”崎野七穗嘟囔,“我剛剛可是幫你找回場子了誒。”

    擦過鼻尖的箭矢。

    這是宿儺大人的招數。

    但裏梅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少年皺了皺眉。

    “七穗。”他用清冷的聲線喊她,嗓音中帶着自己都分不清的疑惑,“我好像忘記了什麼。”

    “什麼?”

    “……不知道。”

    這已經是崎野七穗今天第二次聽到不知道了。

    明明以前她纔是總是用這句話搪塞別人的存在。

    “人總是要忘記點東西的。”崎野七穗無所謂地說。

    裏梅停下腳步看她,少女卻輕鬆地聳了聳肩。

    “越習慣的東西越容易忘記啊。”崎野七穗理所當然,“我十年前的事情都記不住,更別說你還活了一千多年了。”

    裏梅收回視線,牽住她的手的時候還不忘罵一句“廢物”。

    崎野七穗大聲:“那你也是廢物。”

    裏梅出乎預料地沒有揍她。

    崎野七穗甚至感到他牽住自己的手有些顫抖。

    不一樣。

    裏梅想說。

    那應該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纔對。

    但詛咒師的自尊並不允許裏梅將這樣無能的話說出口。

    他感受着掌心傳來的溫度,食指稍稍鬆開向上,甚至能觸到對方平緩的脈搏。

    “有什麼想要的嗎?”

    路走到一半,崎野七穗突然聽見裏梅這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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