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事◎

    工錢全部按做好的捆數算錢,每個活計錢數都不同。

    這羣婦人一開始都爭搶錢數多的活計。可真做下來到晚上結算銀子才發現,做自己不適合的活,做的慢,單件錢多也沒用,一天算下來,做那個單價錢少的,指不定更多。

    婦人們腦子轉得快,第二天就反應過來,只選自己適合的工作。

    幾人來到院子裏探查時,院子裏婦人們排排坐,頭都不擡,手裏快得能出殘影,平日裏最碎嘴子的婆子也不說話了,浪費的時間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誰知道這個東家能僱人幾天,一秒鐘都不能浪費。

    葉止希看到這一幕‘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可真有後世流水線那架勢了,怪不得後世說,太閒不如去廠子里納鞋底。

    她昨天記得清清楚楚,穿灰襖子,眉心一顆黑痣那個婆子,昨日嘴就沒停過,今天不光一句話不說了,手裏比周圍誰都快,沒成想那婆子還有這隱藏技能呢。

    “這可真是個好辦法,先不說這樣賺不賺錢,這效率屬實是高啊。”四公主感嘆。

    “止希,你看她們,不同工序做出來的都不一樣多。要是後續哪個工序缺或者多怎麼辦。”楚嬌嬌觀察細緻,第一時間發現了問題。

    “多不怕,因爲咱們底子厚,錢多。就是怕缺,看哪個工序出貨慢,再加幾個人。等多做幾天,才估算出不同工序的出貨量和時間。”

    “紡織的女工找到了嗎?”太子問。

    “不好找,現在會紡織的都在家織布,只能等她們自己家在等其他工序時,空閒下來上工。”

    “不如我們自己培養一批織女怎麼樣。”四公主突然說道:“找些小女孩,學得快,再說織得慢也沒關係,反正咱們按件算錢。”

    其他人都是一臉喫驚的看向四公主。

    “沒想到你還有能想出好主意這一天。”太子打趣她道。

    楚嬌嬌剜了他一眼,“芊兒一直很聰明好吧。”

    “那這事就交給聰明的四公主吧。哥,你們倆負責這事。”葉止希說道。

    院子裏還有頭一次上工的人,昨日衆人問過,主顧一共需要多少人,只答復她們,院子裝的下就要。

    不少人內心喊着,天老爺,這可是一條街,這是什麼家底,能要這麼多人。

    昨日做活的,今天都把自家閨女帶來跟着做活,有不少年齡合適的。四公主挨個上前詢問,願不願意學織布,織好一批算一批的錢,那些婦人聽到自家女兒,當學徒還能賺到錢,當場就要下跪。葉逸騫在旁邊緊忙阻攔。

    在她們這裏學徒是要給師父送各種東西,還得白乾活幾年,那真是要當親生父母一樣孝敬着。如今第一天學徒就能織布算錢,可是天大的好事。

    周圍人聽到這兒,活都不想幹了就要往家跑,把自家閨女拉過來。還是四公主應承,年齡合適多少人都要,才止住衆人急着離去的腳步。

    榕城近日百姓們私底下討論最多的就是西街那個作坊。聽說手腳麻利,腦子快的姑娘都被收下教成織女,聽說那裏大大小小的房間,擺着數十臺紡織機。

    只有那些實在手腳笨的女孩沒被留下,被家裏人數落好多天,說她天上掉進嘴裏的餡餅都喫不到。

    打作坊開起來,每個村子晨起時都有結伴去上工的女人,到日落前再結伴歸家,家中的婆婆非但不嫌她們白日不能在家幹活,還特別高興,在村中去不上的人家面前四處顯擺。自家媳婦日日都帶回銀子交給她,她幾天便攢下了一錢銅板,平日裏佝僂的脊背都直起來不少。

    有的甚至恨自家兒子太多了,在他們看來兒子必須有,沒有會被戳脊梁骨,但是有一個傳宗接代的就夠了。生得多了養不起,更加娶不起。

    看着隔壁別人家天天有進項,還捨得割肉喫,聞着香味饞得夠嗆,再看看自己家的稀米粥,眼紅得緊,哪裏還想什麼兒子不兒子的,只想現在把嘴上這一口滿足了。

    下榕樹村就有一家,那家媳婦是個能生的,接連生了六個丫頭,村裏人時常拿他們家說嘴,說大黑子這輩子沒有兒子的命。

    他家大丫頭翠兒是個能幹的,妹妹們都是她一手帶大,一個賽一個聽話,如今姐妹六人,除了最小那個夠不上織機。其餘五個都選上了,大丫頭更是做得快,掙得多,總結出經驗就回家教妹妹,妹妹也跟着做得快起來了。

    每日結算銀錢,都是一羣人在一起結算,他們家賺多少,同村的人暗自一算,他家怕不是幹上半年,房子都能起一座了。

    他們家原本就打算招婿入贅,有了這件事,更是打定了注意,不能把大丫頭嫁出去。把最近幾天來求娶,要相看的全打發出去。

    大黑子這幾天日日都能喫上肉,頓頓都能喝上酒。同村人挖苦他時,都能聞到他滿嘴的肉味,直咽口水。

    看到他們這幅樣子,大黑子頓時揚眉吐氣。被挖苦時還跟他們多說了些話,就爲了讓他們多聞聞自己嘴裏這滿口生香的肉味。

    西街的紡織工作逐漸步入正軌,葉止希等人請了幾個賬房先生,反覆覈算成本與收益。人工成本開銷巨大,與此同時出布料的量照比之前,幾十倍的增長。算下來,單件布料並未比私人做得便宜太多。

    得到結果後,五人齊齊鬆了口氣。只要不賠錢,就意味着這件事可以大量推廣起來,他們最初也不是爲了賺錢做這件事。除了推行女人小女孩外出工作,市面上布料也大量增加,不會出現布料緊缺時花錢都買不到布的難堪場面,利國利民。

    太子只要一想要這樣的流程應用在鍊鐵,打造武器上,就激動不已。武器是戰時最重要的東西,武器儲備量提升起來,大夏根本不懼開戰,甚至有望達成大一統。

    西街上另一排房子,做成了造紙坊。造紙廠分爲兩個區域,一半男子泡樹皮,砸木漿,另一半女子抄紙,用濾網,濾出一張張紙,再曬乾。

    兩個廠房分割開來,每日都有小夥子運送一桶桶木漿,再交給婆子。

    榕城的許多戶人家,在短時間內,賺到了大筆錢財,平日裏節儉的人攢錢起房子,買地。不節儉的花錢提升日常生活質量,喫穿都沒少花錢,縣裏養豬的,短短一段時間把家中幾頭豬都殺了,還有飯館,成衣店,首飾店。榕城在短短一段時間,熱鬧富裕得能趕上南方的大城。

    對於這一切,葉止希早有預料,人們手裏錢多了,就一定會流動起來,滾雪球一樣,形成正循環。

    太子做夢也不敢想,這麼短時間內,就可以影響幾乎一整個城市的人,讓這麼多老百姓口袋裏的錢多起來。

    “如果我們在每個城鎮都建成製衣工坊,大夏百姓豈不是各個都變成富戶。”

    太子激動的臉色漲紅,葉止希認識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失態。

    “不可能。”葉止希打斷他的幻想,“當布料產出遠遠大於百姓所需時,布料不再值錢,工坊就開不來了。”

    葉止希正愁怎麼跟古人解釋,現代人最熟悉的名詞,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畢竟現代普通打工人在這兩種狀態裏反覆橫跳,就沒經濟正常過。每日聽到的都是這樣的名詞。

    幸好這四人都是世家教導起來的,腦子都很靈活,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胭脂,首飾,瓷器,鐵器等等可以開起來的工坊有很多。這次畢竟只是一次試驗,後期真正落在哪幾個城鎮,建造多少工坊,還要太子您仔細斟酌,要考慮原材料,地理位置,方便後期運送到整個大夏。”

    葉止希補充完,太子燃起的熱血非但沒涼,反倒燒的更猛了。對於一個一心成爲明君的奮鬥逼,想改變整個國家的人,知道這麼多功績可以做時,恨不得馬上開啓事業版圖。

    太子沉默不語,他知道,這種大動作,沒坐到最高的位置,不可能推動起來。

    楚嬌嬌拽了下太子的衣角,笑着安慰他,“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止希不是說,現在只是驗證階段。”

    “對。”太子釋然一笑,回望楚嬌嬌,“我們以後可以一同做這件事,孤發誓,會有一天讓大夏子民一同過上更好點的生活。”

    無奈,別問,問就是無奈。

    葉止希剛要擺出黑人問號臉,想問問爲什麼猝不及防撒狗糧,一想起不好解釋單身狗的心態,硬生生憋出了便祕臉。

    幾人正聊着接下來的細節安排,院外吵鬧起來。

    “燕紅,燕紅,你出來。”

    門口兩位婆子死命推搡着一位醉漢,阻止他進入院內。

    院內的婦女們,手裏的活都不做了,站起來看熱鬧。得虧中年婦女比較多,要是一羣小姑娘,估計會被混亂場面嚇得尖叫。

    “怎麼回事。”

    “這潑皮一直往院子裏闖。”門口的婆子一邊對葉止希解釋,一邊往外趕人。

    院子裏慌忙跑出來個婦人,一出來就不停對着葉止希道歉。

    “東家,實在對不住,我丈夫他喝多了。”燕紅羞得臉色漲紅,去拉自己的丈夫。

    那男子胳膊一甩,把燕紅的手甩開,“今天的工錢呢?快拿來給我。”

    燕紅偷偷看了一眼葉止希,見她皺眉,似是不高興。忙對自家丈夫說:“你小點聲,別影響了東家的生意。”

    “什麼東家不東家的,幹了活兒不就得發工錢。快把你工錢拿來,我今天手氣旺,再來一把,指定能回本。”燕紅的丈夫已經醉得步幅搖晃,勉強能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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