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稻草與無花果 >第9章 第9章
    “布萊森,可以給我一杯檸檬水嗎?”

    天氣越來越熱了,布萊森他們也放了暑假,我也不用每天接他放學了,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泡在水裏,遊不遊不重要,就是泡着都很舒服。

    “謝謝,喔!怎麼沒加冰?”我踩着水爬到了岸邊接過布萊森遞過來的玻璃杯。他把溼發撥到我耳後,語氣越發像個老媽子了:“這纔多久你就忘了嗎?媽媽才說過不許你喫冰的了。”

    我嘿嘿傻笑,試圖矇混過關。

    我哪裏是不記得。我的生理期一向不準時,在姥姥姥爺家也沒覺得這是個問題,愛喫冰的喫冰的,愛喫辣的喫辣的,從不忌口,也沒當回事。好端端的過了這些年,來了這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生理期來之前小腹總是痠痛難受。媽媽不像其他的美國家長一樣,叫我喫點布洛芬就好了,而是專程帶我去了一趟舊金山找了當地的老中醫給我看病,順便帶回來一大包中藥煎服。

    還記得當時我和媽媽在廚房裏熬藥時,理查德和布萊森捏着鼻子圍過來,理查德還說以爲家裏面有兩位巫師在煉製魔藥──啊哈!爸爸總是這麼幽默。布萊森看着這個黑漆漆、散發着古怪味道的藥水把我拉到了一遍:“嘿!你確定那位醫生可信嗎?”他還在醫生這個單詞上加了重音,看來他並不相信中醫,他還小聲嘀咕“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去好了。”一副我們沒帶他就上當受騙了的樣子。

    雖然藥很苦,我每次喝的時候都皺着眉頭,喝完藥馬上用清水漱口,否則又哭又辣的藥味兒會纏在舌根上讓之後的每一分鐘都非常痛苦,但好在良藥苦口,一個療程下來,我這個月的情況就好了不少,前些天生理期剛過,我就又泡到了游泳池裏,只是媽媽還是不讓我喫冰的。

    “喔!布萊森!我已經不被允許喫冰淇淋了,我現在只是想往我這麼大一杯檸檬水裏加一塊小小的冰,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相信我,好嗎?”

    布萊森掐住我的臉蛋,輕輕扯了扯,“不!我不會上當的!”

    我癟癟嘴,花言巧語騙不到他,只能強搶了──我蹭的一下爬到岸上,把手裏這杯常溫的檸檬水放到他手上讓他幫忙拿好,然後裹上浴袍,把他那杯放在泳池旁邊的黑咖啡抄上就走,不管布萊森在身後的大喊,我端着冰咖啡穿過客廳就往樓上房間躲。布萊森也追了過來,不出意料地我聽到了他咚咚咚的敲門聲和理查德的驚呼。

    我一口悶完,打開門時向布萊森展示了只剩下冰塊的空杯子,他一把奪走,我又得意地笑笑從他手臂下鑽過去,“媽媽!我想要來一塊剛烤好的小餅乾!”

    媽媽和理查德在樓下的客廳看電視,諾亞在沙發前面的地毯上爬着玩,我一屁股坐在媽媽旁邊,靠在她的肩頭撒嬌。

    媽媽躲了一下,笑着抱怨我頭髮上的水流進了她的脖子裏,剛要起身去給我拿毛巾擦頭髮,布萊森就遞了過來。

    我衝他笑了笑,發現理查德和媽媽又用那種看小孩兒的眼神在我和布萊森之間來回遊移──似乎我們之間的吵鬧又和好比電視劇還要好看。

    自從上次的誤會解除之後,我和布萊森的關係突飛猛進,連早出晚歸的理查德都覺得我們要好得像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妹一樣。而這間房子裏的所有人都對這樣的發展樂見其成。

    理查德在欣賞完一出家庭情景劇之後向我們宣佈了今年的旅行計劃──摩洛哥自駕遊,時間安排在探望過田納西州的奶奶之後。

    我絕對是這個家裏最捧場的人,理查德一說完我就蹦起來鼓掌,還把旁邊的布萊森拉起來,繞着沙發轉圈──我是真的很興奮!在給了爸爸媽媽一個大大的擁抱之後,我又撲進布萊森的懷裏直蹦,最後還把地毯上自娛自樂的諾亞抱起來分享我的快樂。

    晚餐過後,我回到了房間,小半個月下來,這個房間慢慢地被一些小東西填滿。我在世界地圖上找到了摩洛哥,它在非洲的西北角上,隔着直布羅陀海峽和西班牙相望。

    我在牀上滾了一圈,想起了什麼,光着腳丫子就穿過盥洗室闖進了布萊森的房間。

    說到這,我不得不說,布萊森真的非常包容我,他很少來我房間,一定要來的話也會先敲門真徵得我的同意後才進來。與之相反的,我就沒把自己當個外人,進布萊森的房間就跟進自己房間一樣,從來就是想進就進,而布萊森自始自終都沒有表達過他的不滿,導致我從原來的走個形式──從他正門進去,變到現在直接通過聯通的盥洗室進去了。

    “布萊森,布萊森!你知道摩洛哥嗎?”

    隨着瞭解的加深,我也知道了被放養了這麼多年的布萊森竟然還是一個學霸!一般情況下,我的問題都難不倒他。

    他坐在電腦桌前,取下耳機,“你說什麼?”

    我跳到他身後站好,手扶着椅背,“摩洛哥,你知道這個地方嗎?”

    他抓住我的手,讓我站好,然後把椅子側過來坐面對我,“知道一點,怎麼了?”

    我的手裏的地圖拿給他看,“你看,我找了摩洛哥,它在這!聽上去就是個美麗的地方,你能給我講講嗎?”

    布萊森的聲音像是小提琴一樣明亮動聽,我託着腮出神地望着他,彷彿我的靈魂已經跟隨他的講述飄去了那座“北非花園”。

    晚上十一點,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腦子裏還是一個多小時前布萊森給我講述的異國風光。我掀開被子下牀,一個壞主意冒了出來──我決定去嚇一嚇害我睡不着的那個人。

    我的牀帳是白色的蕾絲,我把它們拆了下來──不得不說,精神亢奮的結果就是我現在幹活都不累的──然後放下頭髮,換了一身白色的吊帶睡裙,最後把牀帳披在身上,我還在我搜集的露營工具箱裏找到了一個小的手電筒,在盥洗室看了一下效果之後,我躡手躡腳地旋開門把手,溜進他的房間裏。

    他的房間是帶有英格蘭風格的,窗簾是深綠色的絨布,這導致房間裏一片漆黑,我又不敢打開手電筒,萬一還沒準備好就把布萊森吵醒了不就白準備了嗎。我只好像瞎子一樣,雙手伸在前方,腳步一點點向前挪,我摸到了他的椅子,我摸到了他的牀尾凳,再往前一點,就能站到他的牀頭了──一想到布萊森會被我嚇得從牀上跳起來,我的嘴角就高高翹起。

    沒想到,樂極生悲,我不知踢到了什麼放在牀邊的東西,一下子就撲到了牀上,整個人壓到了布萊森的腿上──他不是死人當然會有反應,但我沒想到他既沒有尖叫,也沒有生氣,只是帶着殘存的睡意用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avery?”

    我從他腿上爬了起來,乾脆跪着爬到了牀頭的位置,然後把手電筒放在下巴下面打開,“嗨!bryson!”

    他好像一點沒被嚇到,嘆了一口氣,半眯着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然後藉着我的手電筒的光,擰開了牀頭櫃上的檯燈。

    我注意到他的頭髮睡得亂糟糟的,還有一撮呆毛立在後腦勺,顯得尤爲可愛。

    “avery,出什麼事了嗎?”

    真沒意思,他是睡懵了還是膽子就是大,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心中是沒有嚇到人的失落,長嘆了一口氣,以“鴨子坐”的姿勢坐在他的被子上。

    “我睡不着,我就想來找你玩。”我還是稍稍美化了一點自己的行爲,把蕾絲牀帳從頭上扯了下來,天知道,這看着輕薄的玩意兒頂在頭上有多沉。

    “你是在過家家嗎?在扮新娘子?”

    他是從哪看出來的,我翻了個白眼,學着殭屍片裏的動作擺了個姿勢,看他在昏黃的檯燈下顯得格外柔和的神情,我又跳下牀學着殭屍的樣子蹦了幾下,結果換來他的一陣低笑。

    “不許笑!我扮的是鬼!你應該害怕!”我的無能狂怒換來他笑得更加大聲:“我說真的,avery,今年萬聖節你就扮成這樣去討糖,一定是最可愛的!”

    我第一次覺得可愛的評價是那麼刺耳,看着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面的某人,我只能衝上去捂住他的嘴。

    一番折騰下來,我倆都沒了睡意,我抱着膝蓋坐在地毯上,布萊森小心合上門──他剛去樓下拿了一點喫的喝的。

    他把牛奶遞給我,橫了我有一眼,“你下午搶咖啡那麼用力,我還以爲你能喝呢!那是巴亞威斯山產的咖啡豆,以提神效果好著稱。”

    我屬於是自討苦喫,自知理虧,現在只能嘿嘿傻笑。吃了幾塊小餅乾又喝了牛奶,我打了一個哈欠,布萊森就想把我趕回了房間,但我瞪大雙眼,力證我根本不困,他只好讓我留下。我不走,他就睡不了,他拉開椅子抽出一本書開始閱讀,我湊到他身邊,背靠在椅子腿上,歪着頭看着他:“念給我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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