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魚兒終於翻身坐了起來,穿好了貼身的衣裳。

    而江玉顏幾乎已不能動。

    她無力地躺在凌亂的被褥裏,仍在神志不清地小聲抽噎。面上尤帶着潮紅,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也被哭得發紅,眼角醞着一抹緋色。整個人原本是慘白失血的模樣,此刻卻彷彿由內而外地透出幾分粉嫣嫣的肉色,尤爲誘人垂涎。

    小魚兒喉頭滾動了一下。他拼命控制着自己,不去瞧那雙白得晃眼的長腿,不去瞧那蒼白細嫩的大腿上微紅的掐痕,卻還是忍不住瞟了瞟她的腿間。

    ——他只瞧了一眼,就覺得雙頰燒得滾燙,心裏也翻涌起一陣遲來的愧疚。他喚了她一聲,江玉顏虛弱地別過臉去,不作一答。小魚兒絲毫不生氣,反而替她拉得嚴了被子,而後擡起右手,連接兩人的鎖鏈在空中閃爍出黝黑的寒光。

    他也不知從哪裏摸出了根細銅絲,竟將這銅絲刺入那“情鎖”上的一個小洞裏,聚精會神地撥了幾下。突聽“咔”的一響,那鄂中所有的巧匠都打不開的“情鎖”,居然被他以一根細細的銅絲撥開了。

    他又想了想,乾脆摟起了江玉顏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懷裏。這狡猾又美麗的少女此刻疲憊至極,竟也由得他隨意擺弄。他小心翼翼地托起那隻白皙纖細的手腕,照貓畫虎地一撥,也輕輕鬆鬆地解開了她手上的鎖。

    惡人谷中既然有最出色的強盜,自然也有最出色的小偷,在最出色的小偷手下,世上哪有打不開的鎖?

    江玉顏靠在他懷裏,眼睜睜看着他解開了鎖銬。那副困囿他們許久的情鎖,悄無聲息地掉在柔軟的被褥裏,映射着黯淡的月光,就像一塊封着水晶的鐵礦。

    他們是掘走水晶的盜賊,只留下鐵礦的空殼。它已完成了它惑情的使命,在此時此刻,順理成章地成爲一副普通的鎖銬。

    江玉顏盯着情鎖發怔,喃喃道:“你……你既然打得開……爲什麼……”

    小魚兒沒說話,側過頭去吻她的嘴脣。江玉顏也許是太累,竟忘記了反抗,溼漉漉的長睫毛顫了顫,就順從地閉上了眼。

    這是個黏膩而柔軟的吻。情潮的餘韻還未散去,就凝聚在他們交纏溫存的舌尖。此時月上中天,牀帳擋住了清輝,連月光都窺不見帳子裏傾瀉的春色,窺不見少年少女紅通通的臉頰。

    他們雙脣分開的時候,甚至還發出了啾的水聲,極是惹人臉紅。江玉顏覺得大腦都軟酥酥地融化了,她想要大聲指斥這是□□、把江小魚剝光了扔出江府,自己卻先變成了樂在其中的和姦對象。

    她伏在他懷裏喘息。小魚兒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你怎地成了乖孩子……你不想再試試殺我了?據說男人在這種事過後,是最放鬆的。”

    江玉顏累得提不起一絲力氣,更不必說盤算着殺他。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冷笑道:“等我爹爹發現了,你……你等着瞧。”

    小魚兒只覺好笑,道:“你覺得是我被你爹發現更難受,還是他發現他的寶貝女兒被搞成這副模樣更難受?”

    江玉顏又不說話了。她現在倒開始後悔起來,她爲何沒有趁着他最放鬆時拍死他?

    小魚兒的手卻出乎意料地動了。他的手本在撫着她光滑細膩的脊背,此刻卻閃電般點上了幾處穴道,用的手法雖比以前輕得多,但也足以讓江玉顏動彈不得。

    江玉顏只有又驚又怒地瞪着他,一語難發——他也點住了她的啞穴。

    小魚兒又是不忍,又是想笑,搖頭嘆道:“你莫要這樣瞧着我……我也不願這麼做。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想撓我一爪子的,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卻不能把不乖的小丫頭帶在身邊。”

    他原本打算直接離開,摸了摸牀單上洇溼的水漬,心裏還是軟了。他隨手拽了外裳幫江玉顏擦了擦,揀過乾淨衣裳,爲她一件件穿了起來。

    江玉顏早已氣得渾身發抖,面靨也漲得微紅,若是她能說話,必定已罵了他一千句。小魚兒視而不見,抱起她放到了牀中央,細心地拉了拉被子,才心滿意足地停了手。

    他摸了摸她緋紅的面頰,低聲道:“什麼都別想,睡你的覺吧……別想着逃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他似乎想親親她的脣,但那個吻終究還是落在了江玉顏的肩膀。隔着一層棉白的褻衣,他吻了吻情事中他在她肩頭咬下的殷紅印痕。

    江玉顏狠狠盯着小魚兒,心裏卻微微一動,生出一股茫然。不久前他還是隻盛怒的幼狼,現在卻變成了一條莽撞而溫順的牧羊犬,更在無意間流露出了一種剋制的溫柔。

    他到底在想什麼?

    小魚兒卻已直起了身,爲她放下牀幔,掠出了窗。

    黑暗中,樹木在風中搖舞,彷彿是正待擇人而噬的妖魔。天上星光黯淡,夜風很冷,但小魚兒的皮膚卻是滾燙的。

    他忍不住觸了觸自己的嘴脣,回想起那溼潤柔軟的感受。他的心煩亂極了,嘴角卻漾起了笑意。他甚至並未覺出自己在微笑,但那抹笑意已擅自攀上了他的臉。

    小魚兒搖了搖頭,拼命讓自己不去想江玉顏,目光四下搜索,便向後園的一角掠去。

    猛然間從春色滿園的閨房房踏入秋夜,假如是別人,此刻早已退回去了。但小魚兒卻不是“別人”,他若要前進,世上再無任何事能令他後退。

    方纔他雖在江玉顏的屋子裏和她糾纏,但他仍然聽得清清楚楚,門外那道腳步聲,正是往後園某處去的。

    那道腳步聲毫無疑問正是江別鶴。三更半夜,他往荒涼的後園去做什麼?

    他走到前面,才瞧出那裏有間小小的花房。小魚兒悄悄撬開了門鎖,溜了進去。花房裏蛛網密佈,角落裏堆着些破爛的花盆和枯葉。

    只見他眼珠一轉,似乎在四壁都摸了摸,忽聽“格”的一聲,接着,又是一連串“格格”聲響,一堆枯柴突然緩緩移動,露出一個洞來。

    小魚兒得意一笑,稍一低身,就鑽了下去。

    這是一間精巧的書房。兩壁排滿了書櫥書架,中間是一張精雅的大理石書桌,桌上整齊地排列着文房四寶。

    小魚兒仔細去瞧那書架。他一本本地瞧,書架上有石刻的《史記》、《漢書》,還有些手抄的珍本雜記,每本書上都已積着灰塵。

    江別鶴到這裏,自然不會是爲了看書,這些書上自有積塵,但這裏……就在這裏,卻有本書非常乾淨。

    小魚兒抽下來,翻開了它,就發現這本書中間已被挖去一塊,四邊卻黏在一起,就像是個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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