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光山，清晨。
山神廟外雪花簌簌飄落下來。
耀靈想去看看，剛坐起身，卻被黑域伸出的手拉回榻上。
黑域還閉着眼，摸索着拉起耀靈的手放到自己頭上，往他懷中鑽了鑽道：“再抱抱我，冷。”平日裏蛇神威嚴冷峻，這一刻待在耀靈身邊，卻是完全放鬆的。
雖從未提起過，但是正如蛇類冬眠的習性般，黑域還是不大喜歡冬天的。耀靈看着懷中的黑域，摸摸他的頭，笑了笑道：“主人，下雪了，是初雪啊。”
黑域聞聲把頭探出來，寵溺的看着耀靈道：“想去看嗎，一起出去轉轉吧。”
雪剛下不久，整座琢光山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霜，山川大地，銀裝素裹。
黑域隨着耀靈在山中走着，耀靈驚訝感嘆道：“雪後的琢光山太美了！”
“此前你在這裏，都沒下過雪嗎。”黑域說道。
“當然會下雪啊，只是那時沒有心情來看吧……主人，你在這裏這麼久了，沒關係嗎，是不是要離開了？我現在，能和你一起走嗎？”
“還在着急這個，你是因爲想要出山纔給我的嗎？”黑域看向耀靈問道。
“不是！我是……”耀靈急着反駁，可是卻好像怎麼說都不對。
黑域看出他的慌亂，擡手捏住耀靈下巴，輕輕轉過他的臉道：“不用解釋，我懂。本來是想逗你下的。”
耀靈生氣的拉下黑域的手道：“什麼玩笑？你這個表情看上去也不像在開玩笑！”
而不知如何迴應的黑域，只能略帶悲傷的皺了下眉。
耀靈依舊緊盯着黑域，突然他伸出雙手，扶住黑域的頭，不等他反應過來，拇指雙雙向上發力，擡起黑域的嘴角。
“哈哈哈哈！”看着他無辜的表情，耀靈計謀得逞的大笑起來。
一頭霧水的黑域眨了眨眼睛，耀靈笑的更大聲了。
“這是作何……？”黑域擠出四個字。
耀靈放開他的臉，改用食指輕輕推起黑域的嘴角道：“這是笑的表情，想讓你體會下。”
“笑……這樣好看嗎？”黑域問道。
“嗯。好看，有點帥。”耀靈笑道。
“別的樣子不帥麼？”
“都帥，就是不笑的樣子有點兇。”
“那你怕我嗎？”黑域輕輕拉下耀靈的手問道。
耀靈不說話，壞笑了下，一手拉下黑域的脖子，直接吻了上去。
他出來時走得急，沒有喚幻麟帶在身上。雪地裏跑了半天，有時離黑域有段距離，突然發覺就算沒有緊貼在蛇神身邊，雪卻像從前一樣，在他和黑域的身上都有一層看不到的屏障，沒有落在他們身上。
“主人，我們出山吧。我想去找聽絃，告訴他你回來了，我終於等到你了。”
“嗯，好。”
“主人，我還想去找墨白，還要帶你去見慕歌……告訴他們所有人你回來了！”
“都好，但是你爲什麼不喚我的名字。”
“我……那一日不是喚過。”
“哦？說的什麼？再說一遍來聽聽。”
“不說……沒聽到就算了。”耀靈小聲說道。
黑域上前一步，捧起耀靈泛起紅暈的臉頰道：“你不說，那我說——耀靈，我愛你。”
“……是不喜歡我再喚你主人了嗎？”耀靈小聲問道。
“喜歡，只要是你喚我，我都喜歡。”黑域將手伸向耀靈：“我們去找聽絃。”
耀靈的手放在黑域手心上，被緊緊握住。踏出山界的那一刻，他還有些猶豫，黑域轉過身來，拉着他的雙手道：“沒事，慢慢來。”
一步一步，耀靈終於走出琢光山，沒有任何阻隔。
“主人，要是我離開了，琢光山會不會受影響，或者有危險怎麼辦……”耀靈突然想到。
“無礙，你不是留幻麟在山神廟，況且你與琢光山心脈相通，有什麼事會感應到的。”黑域道。
“那主人，我們去哪裏找聽絃？”
“我想先去羽山看下，我感受不到他在哪。”
“之前我遇到過墨白和曉曉，他們說聽絃不在羽山……”耀靈沒敢把他們描述的聽絃現在的情況告訴黑域。
“你見過他們了？是有什麼事嗎？”黑域察覺出了耀靈的爲難。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聽絃沒有再去找曉曉，感覺他們好像有什麼誤會……”
“此前聽絃，受了很重的傷。我本不想牽扯他進來，可是……或許那就是他的命吧。”黑域嘆道。
“那墨白先生說的他心性大變……難道是受傷的原因？我不知道具體位置，只知道曉曉說在琢光山的東面，我們趕緊去找他吧。”
“主人到處都沒有聽絃的消息，難道他……”
“不對，我們哪裏錯了……”
耀靈突然意識到：“曉曉說過一個詞，是……農戶？！那是……”
“是人類的居所。”黑域道。
“那，那要去哪裏找？早知道我該好好問問曉曉，都怪我……”耀靈焦急道。
“好找，聽絃的相貌不會衰老，他若不隱去身形，就不能在人類聚集的地方久居。我們去偏遠的地方看看，那些山腳下密林裏隱藏的房子找找。”
雪後的竹林，最後的綠意被封在白雲裏。
竹林深處的一間小居，寒冬竟然沒有煙火氣。正午時分，屋內走出一個男人，挺拔的身形，粗布衣裳，金棕色的頭髮在耳後隨意的束着。
“聽絃！那是聽絃！”耀靈剛忍不住上前，又見到一個女人隨後緊跟着聽絃，一身暗紫色的衣裳，遠遠就感到很重的殺氣。
“主人，那是……聽絃的妻子嗎……”
“不像。”黑域道：“去看看。”便拉起耀靈向前走去。
“聽絃。”黑域喚道。
一個回眸，聽絃明顯一怔，還是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眉宇間卻早已沒有了從前的英氣。聽絃躲過黑域的目光，轉身要往屋內走去。
黑域一把拉住了門，另一手抓住了聽絃的手臂，感受到聽絃體內靈力盡失，對他說道：“跟我走。”
“放開我，我不走。”聽絃轉動手腕，想要抽回黑域抓住的手。
“他不會跟你們走的！”聽絃身旁的女子開口道。
近處耀靈纔剛看清，聲音發顫的說道：“伯勞……主人，她是鴆身邊的伯勞鳥！”
伯勞後退幾步，抽出長枝便向耀靈擲去。
長枝在耀靈面前被黑域燒成灰燼，黑域放開聽絃，上前一把抓住伯勞的脖子：“是你？”黑域認出伯勞就是他冰封醒來時，害耀靈受穿心之苦的人。
“夠了！都夠了！”聽絃突然大吼道：“你殺了她我也不會和你們走的！滾！都給我滾！”隨後進屋重重的摔上了門。
黑域用力掐暈伯勞扔在地上，回到耀靈身邊。
“主人，聽絃他是怎麼了……”耀靈難過的說道。
黑域擡手破開門，徑直走進去，不顧聽絃的反抗，拉起他的一隻手，將靈力灌輸入他體內，聽絃的身上重新金光閃現，伴隨着許久塵封的痛苦，背後的翅膀伸了出來，卻只有右邊一隻翅膀！
“啊啊啊…………啊！”聽絃吼着掙脫開黑域的手，跪在地上。斷翅的痛苦又再次撕裂着他。
“你們都走！走啊！不要看，不要看我！”聽絃近乎嘶啞着喊出聲來，以前那個驕傲的聽絃，此刻伏在地上，幾乎要卑微進塵埃裏。
“聽絃……”耀靈顫抖着開口。
聽絃卻捂住耳朵，縮緊身體，把頭埋得更深。
黑域拉住想要上前的耀靈：“我們走。”
耀靈不忍的捂住嘴，被黑域拉了出去。
一個時辰之後，屋外的伯勞醒了，跑進屋子，看到倒在牀邊的聽絃。翅膀已經再次收回隱去，只剩後背撕裂的衣服。
伯勞上手去扶聽絃，卻被聽絃冷漠甩開。
“你非要這樣對我嗎？！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愛我！”伯勞崩潰大吼道。
“愛不是你搶就能搶到的。”聽絃冷冷說道。
“你我耗了這麼多年？爲什麼你就不能試着接受我？”伯勞看着聽絃說道。
“我與你的只有交易。我不走，你也不能再傷害她。”聽絃冷冷說道，扶着牀邊站起身來。
“呵。交易！”伯勞衝上前去將聽絃推倒在牀，趴到他身上，拉開聽絃的衣服，探過身去想要吻他，卻被聽絃周身的護印擊到，身上一麻，嘴角滲出血來。伯勞怒目，一個巴掌狠狠抽在聽絃臉上。
“殺了我吧。”聽絃緩緩說道，眼中沒有一絲光彩：“能給你的只有這殘命一條。殺了我，也讓他們都再也找不到我。”
“想的美。”伯勞道，她走出屋子，靠在門外，把門死死鎖住。
離開竹居很遠，耀靈纔開口問道：“主人，聽絃的翅膀怎麼會那樣？”
“因爲鴆……聽絃那個性子，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不肯去羽山，我應該想到的。”黑域眼神帶着哀傷的嘆道。
“他之所以不去找曉曉原來是這個原因……失去翅膀就等於要了他的命啊！主人你想想辦法救救他吧！”耀靈抱住黑域，焦急的說道。
黑域撫摸着耀靈的頭道：“有辦法，我們去羽山，找青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