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甚至只是到木屋旁打個照面,然後就自己去山林裏瞎逛了。
於是飼養地的那些野獸,被她折騰了一遍。
那隻兇猛的吊睛白額虎,成了她的坐騎。羅靖偶爾能看到小女孩騎在虎背上,在山林中穿行。
後來她又看中了一隻兇猛的野豬,騎在那隻野豬的背上逛了許久。
最後爲了炫耀這隻新找到的坐騎,她還特意把野豬騎到了羅靖的木屋前,對着樹上的羅靖問道。
“怎麼樣?這坐騎威武吧?”
羅靖低頭俯瞰,那隻野豬身長一丈,眼神兇戾、獠牙向天,已經不是尋常野獸了。估計學會了吸納靈氣,再過個十幾年、說不定能成精。
看着的確比那吊睛白額虎威武。
但望着那豬背上洋洋得意的小女孩,羅靖忍不住道:“老人說,騎豬會尿炕。”
對這位厭世的小女孩,他已經沒最開始那麼疏離了。
多日的相處下來,兩人雖然談不上多親近,但也能開些小玩笑。
而聽到羅靖的回話,小女孩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
“真的?”她懷疑的看着羅靖,問道:“誰跟你說的?”
羅靖一臉誠懇的攤手:“老人們都這麼說。”
這句話,羅靖的確沒有說謊。
他老家那邊,確實有騎豬尿炕的說法。
野豬背上的小女孩遲疑了一會兒,最終狠狠的瞪了羅靖一眼,道:“我不信!”
說完,她一拍豬背,驅趕着野豬離開了。
但這之後,她就再也沒去騎那隻野豬了。
雖然看起來厭世又成熟,不似同齡人般幼稚。但這位名叫駱言音的小女孩,很多時候還是會流露出這個年紀纔有的一些特質。
——簡單點說,就是幼稚得沒那麼明顯。
羅靖也徹底相信,這的確只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娃,而不是一個披着幼童皮的老妖婆。
而那次聽了羅靖騎豬會尿炕的說法後,小女孩就對這種鄉村逸聞來了興趣。
她不折騰山裏的那些野獸了,而是追問羅靖還有沒有別的趣聞。
羅靖思考了一下,撿了些小時候聽老人說的睡前故事給駱言音聽,敷衍了事。
說實話,羅靖小時候聽的許多睡前故事,都挺不可名狀的,他不覺得駱言音會喜歡。
幼年時期,羅靖聽的最多的睡前故事,都是祖父講的,父母幾乎不會給羅靖講什麼睡前故事。
而祖父說的那些農村哄小孩的睡前故事,用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只能說非常離譜。
比如羅靖記憶最深刻的、老變婆的故事。
某家的父母出門,家裏只有姐弟兩人留守,這時來了一個僞裝成老奶奶的“老變婆”,先討要水喝,然後又冒充奶奶留宿。
姐姐機靈,不肯跟老變婆睡,但弟弟卻不懂事、以爲是奶奶,很開心的跟老變婆一起睡。
夜裏姐姐躲到了牀下,老變婆來找她沒找到。然後躲在牀底下的姐姐,就聽到了弟弟和老變婆的諸多驚悚對話。
什麼“奶奶,你的牙齒怎麼這麼長”,“奶奶,你的眼睛怎麼會發光”之類的。
然後躲在牀底下的姐姐,就感覺到血從上面的縫隙裏掉了下來,落在她臉上,弟弟在她頭頂被老變婆被一口一口的從手喫到腳……
這些鄉間農村的睡前哄娃故事,不能說很離譜,只能說非常離譜。
要麼血腥嚇人,要麼就是那種屎尿屁、或是邪惡大哥大嫂搶奪正直弟弟家產最後受報應之類的鄉土題材。
畢竟在羅靖看來,駱言音這種喚神境的魔道修士,怎麼可能對這種毫無時髦值的鄉土故事感興趣。
卻沒想到駱言音竟然會喜歡。
一個喚神境的修行者,殺妖煉魂如喝水的魔門親傳弟子,對鄉土民間的民俗故事非常喜歡。
——這比老人們哄小孩睡覺說恐怖故事還要離譜。
反倒是羅靖後來說的,改編版的灰姑娘、醜小鴨等知名童話故事,駱言音興趣缺缺。
民俗故事說完,童話故事駱言音不感興趣,羅靖就只能把幾個熟悉的聊齋故事改編一下,說給駱言音聽。
而駱言音每次聽完,都是一臉不屑的質疑。
“編這個故事的人,一看就不懂修行。”
“千年修行的樹妖,怎麼可能被一個連喚神境都沒有的道士打敗……”
“一個陰間的小判官能把死人的頭換到活人頭上?這種偉力,連喚神境都很難做到!”
“怎麼又是書生?編這個故事的人,其實是個窮酸書生吧?”
駱言音對羅靖講述的各種聊齋故事,非常不屑。
但她卻一邊罵,一邊催促羅靖繼續講。
偶爾聽完故事後,還會發脾氣。
“這個朱爾旦真是個畜生!要是讓我遇到,非一掌拍死他不可!”
“爲什麼聶小倩不能跟寧採臣在一起?什麼人鬼殊途……你一個魔門子弟,怎麼能說出這種仙道才說的蠢話?”
“不是你編的?我怎麼覺得,這些就是你編的……以前根本沒聽過這種故事!”
小女孩聽了故事,偶爾會顯露出喜怒無常的一面。
但她並沒有拿羅靖撒氣。
而是一個人坐在那裏罵罵咧咧,無能狂怒。
羅靖站在旁邊一臉無奈:“故事就是這樣的故事,你非要聽……我也沒有把故事結局改成大團圓的實力啊。”
羅靖實話實說。
小女孩便怒氣衝衝的走了。
“不聽了不聽了!狗屁故事,以後不聽了!”
帶着怒火御空而走的駱言音,迅速的消失在羅靖的視野裏。
那恨得牙癢癢的表情,好似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來了。
然後不出三天,她又會出現在羅靖的木屋外,對着屋內的羅靖道。
“羅靖!出來講故事!”
就這樣,找到了新樂子的駱言音,來羅靖這裏的次數比以前更多了。
幾乎隔一天就來一次,有時候故事好聽,她甚至天天來。
羅靖努力的回憶,能講的故事幾乎都講完了。剩下的,都是些世界觀背景不同、不能瞎講的故事。
魔門之中人心鬼蜮,羅靖不願顯露太多異常。許多世界觀背景與當今世界不同的故事,要是講出來,誰知道旁人會怎樣猜想?會不會給羅靖招來禍患?
因此任由駱言音因如何無能狂怒,羅靖也始終堅持自己的說法。
“真的沒有了,一個新故事都沒有了。我知道的都說完了。”
小女孩瞪着他,逼迫道:“我不管!你給我編!從頭開始給我編!”
但羅靖,的確編不來故事。
而沒有新故事聽的駱言音,最後折中了一下,讓羅靖把那些已經講過一遍的故事,又翻出來講第二次。
且同樣聽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