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自立開始變得心神不寧起來。他不確定梁天啓會不會直接在梁夢的面前，拆穿梁夢小時候做過的那件錯事，但是他想，梁天啓應該不會這樣做的。
昨天晚上和梁天啓交談的時候，霍自立已經感覺到梁天啓的心智已經在成年人水平之上了，他的腦子裏安裝了智能芯片，或許隨着智力的提高，他的心智相當於百歲老人也說不定。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直來直去。霍自立只希望自己的這個判斷沒有錯。
事實上，霍自立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面對梁夢這樣的一個小魔女，他竟然一點也恨不起來，相反，他現在還非常擔心如果梁天啓面對當年如此忍心傷害自己的小妹妹，將她僞善的一面全部拆穿，到時候，梁夢又會將自己處於何等境地？
也許是離開警察這個崗位時間太長的緣故吧，霍自立總覺得自己現在活得越來越像個俗人了，骨子裏的那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清高也漸漸離他遠去，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變得越來越討厭那個以前的自己。
如果他當初沒有選擇離開父親，就算是以後脫下那身警服又怎樣？這樣一來父親有了他的支持，就不會死，也自然就不會有梁夢什麼事，小高更不會因此遇難。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
是，他當初聽從了智能媽媽的建議，離開了父親，可如果他沒有這樣想，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難道不是嗎？
他以前總拿正義和原則做藉口，來彰顯自己的清高，藐視着周圍人對他的藐視，然而現在，他真的開始懷疑自己了，他是個好警察，卻絕不是一個好兒子，不是一個好伴侶，他不會爲了父親去被警局懷疑，放棄自己的事業，他深愛着自己的女友，卻總想着讓一切都真相大白，把女友送進監牢。
難道，真相就那麼重要嗎？
這個世界上總是會存在這樣一種好人，他們總是習慣把各種錯誤歸咎到自己的身上，在旁人看來與他們無關的事情，他們也會因此感到自責。這對好人來說，是一種折磨。壞人卻總是把過錯歸咎到別人的身上，所以他們活得很瀟灑。可是對與錯的界限真的很難界定，好人過分是好人，也就未必是一個好人了。大概這就是爲什麼很多人選擇稀裏糊塗地活着吧！因爲，難得糊塗······
就在他獨自坐在辦公室裏自怨自艾的時候，門開了，外面的那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沒有敲門就走了進來，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笑着說：“真相不重要。”
霍自立一臉駭然地看着那個男人，險些從椅子上掉在地上，爲什麼他的心中所想，會被那個男人看穿？
那個男人就是梁天啓。
“你說什麼？”霍自立問梁天啓。
“我說，真相不重要。”梁天啓說。
難道他懂得讀心術？霍自立的心頭劃過這樣一個疑問。
“什麼真相不重要？”霍自立假裝一無所知地問，“哥，你說什麼呢？”
梁天啓關上門，一邊嘆氣，一邊來到他的身邊，坐在了辦公椅上，說：“我剛纔去見夢夢了。”
“是嗎？”霍自立問。
“嗯，”梁天啓嘆道，“我沒有拆穿她，因爲這種拆穿沒有意義，真相，在某些時候，並不是那麼重要······”
霍自立鬆了口氣，尋思着原來梁天啓所說的真相不重要，是在說他和梁夢之間的恩怨。幸虧梁天啓不懂讀心術，霍自立暗自慶幸。
早在梁真生前召開新聞發佈會那時候，霍自立在大會上就聽梁真說過，只要大腦芯片一旦成功被人類所用，那麼，這個人類的大腦就會涵蓋中國上下五千年，乃至整個世界恆古通今的學識，擁有超級計算機一樣的頭腦，成爲一個近乎拉普拉斯妖一樣的怪物。
但是被人讀心這種事情最好不要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果梁天啓真的能夠觀其貌就能讀懂一個人的內心，那這樣的話就太可怕了，試想一下，你的身邊若是有這樣的一個好朋友，無論你心裏想什麼，對方都會知道，的確是非常恐怖的，單憑想一想就會讓人頭皮發麻。
“那你和夢夢談了一些什麼？”霍自立問。
“我和我妹妹談了一些什麼，還用得着告訴你嗎？”梁天啓揶揄道，“哎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告訴夢夢，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但就是記得她這個小妹，也記得你。”
“好敷衍的理由。”霍自立問，“夢夢相信嗎？”
梁天啓說：“相信。”
霍自立閉上了嘴。
“自立，”梁天啓微眯起了眼睛，問，“你是警方臥底吧？”
霍自立的心中一涼，苦笑道：“你怎麼突然間問這個？好尷尬······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臥底，如果我真的是臥底，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奇葩的臥底了。”
“我就是隨口一問，”梁天啓說，“因爲你的氣質，真的很像是一個警察，英氣蓬勃，劍眉英目，你這種自帶警察氣質的人，是做不了臥底的。”
“我怎麼沒覺得，”霍自立懊喪地抓了一把頭髮，“你別取笑我了，我已經活得夠糟糕了······”
“糟糕······你怎麼糟糕了？”梁天啓問。
霍自立回答不出來······
“算了，別扯沒用的，”梁天啓擺了擺手，“就憑你這種氣質，你今天必須和我去辦一件事。”
“什麼事啊？”
“到了外面再說。”
言畢，梁天啓便不由分說地從辦公椅上把霍自立拽了起來，拉着他往外走。兩人出了辦公大樓，一同鑽進了梁天啓的私人轎車裏。司機啓動轎車，從停車位上緩慢倒車，開出來後一騎絕塵。
梁夢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汽車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但她卻沒有勇氣再去找一個私家偵探跟蹤這兩個人······
司機把汽車停在了一所建築時間超過三十年的破敗多層小區門前，由於沒有門衛的緣故，汽車駛進了小區裏面，左折右拐後，停在了一棟老舊樓房前。
梁天啓和霍自立從汽車裏鑽了出來，一人在前，一人在後，進入了小門敞開的樓道，步行上了頂層五樓。
在來時的路上，梁天啓已經向霍自立說了一下關於高中生高何和他姐姐高靈這些年來的遭遇，並坦白自己想要幫助這對姐弟找出當年開車撞死他們父母的肇事司機，還他們家一個公道。
霍自立當時聽了梁天啓的講述，深感不可思議，事故發生時距離現在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了，當時當地警方都沒有找出肇事車輛，現在要是再找的話，簡直是癡人說夢，但看梁天啓信誓旦旦的樣子，他又覺得梁天啓沒有開玩笑。
梁天啓敲了門，裏面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誰啊？”
“哦，我是高何的朋友，你是高何的姐姐高靈吧？”梁天啓站在門外說，“如果不介意的話，能讓我們進去坐一會兒嗎？有些事情，不方便在門外說。”
“小何怎麼了？”裏面的女孩子沒有開門，繼續追問。她此刻已經來到了門口，通過貓眼向外面看，看到了兩個身材筆挺，整潔幹練的青年男人，雖然看不清相貌，但五官輪廓看上去都是帥哥，很像是街頭跑保險的年輕人。
“小何沒事，”梁天啓笑了笑，“有其它事情，也算是小何的委託吧！”
高靈打開了門。
面對門外兩個帥氣的男人，她沒有表現出過分的驚訝，儘管那兩個男人英俊不凡，彷彿透着某種和她這種底層百姓毫不相干的貴氣，但她相信灰姑娘撞上王子這種事情從來都和她這種人沒關係，她懷疑弟弟高何涉世未深，在外面受到了什麼保險公司的蠱惑，才招惹來了這麼兩個小白臉。
相反，喫驚的反而是梁天啓和霍自立。站在他們倆面前的這個女孩子大約二十三四歲的模樣，身材高挑，皮膚白皙，雖然不施粉黛，但這種清秀自然的容貌好像也不適合濃妝豔抹，就這種容貌，比起那些開了十級美顏的網紅還要美麗動人。
高靈應該是上了夜班，下班後剛洗了澡，頭髮還沒幹，蒼白的臉上帶着惹人垂憐的憔悴，屋子裏飄蕩着玫瑰香味的沐浴露香味。
三個人坐在了沙發上，霍自立開始打量起了房間，客廳甚爲簡樸，看到裏面的簡單佈置，讓霍自立想到了丁乙的家，但即便是這樣，因爲有了高靈的存在，也會讓兩個大男人感到房間裏充滿活色生香的味道。
高靈坐在兩人的對面，明亮的眼眸似乎充滿了機警與戒備，“我弟弟委託你們什麼了？你們是幹什麼的？”
梁天啓說：“是這樣的，我和小何相識於偶然，從小何的口中，我們得知了你和小何的父母，在五年前死於一場車禍，肇事司機跑了，所以，我們現在想幫助你們家，把當年那個肇事司機找出來。”
高靈問：“你們是警察？”
梁天啓指了指霍自立，“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