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乙把大腦芯片放在了家中的顯微鏡下觀察，沉吟道：“大腦芯片不過只是一塊小小的芯片，即便這裏面涵蓋了全世界最頂尖的納米技術，倘若把全世界的知識都儲備進去，我覺得這也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根據我的判斷，大腦芯片內部的海量知識，應該是由外部的某臺大型計算機提供給它的，因爲這上面有無線傳感的部件。”
他接着說：“而且這個傳感器是雙向的，它可以負責接收，也可以負責對外發送。”
霍自立說：“你的意思是，當天啓哥面對外界所帶來的一些問題時，會通過傳感器反饋給某臺超級計算機，計算機再將問題分析處理，反饋給天啓哥？”
丁乙點了點頭，“而且反饋的也不一定就只有知識，很可能還有計算機本身思維處理後的結果。”
他接着說：“一個原本就大腦受損的人，又怎麼可以處理超級計算機反饋給他的數據，並在短時間內運用自己的思維權衡利弊，通過語言表達出來呢？”
霍自立瞪大了眼睛，疑聲道：“您的意思是，天啓哥的大腦已經被傳感器另一頭的超級計算機完全控制？”
丁乙皺起了眉頭，“我還記得，在很多年前，梁真面對他的那位智障兒子，第一次在我們這些科學家面前提出大腦芯片這個概念，——他最初的想法就是，兒子智商低不要緊，可以藉助大腦芯片幫助他參謀並分析處理將來的工作和生活，說得通俗一點，就是給他找一位類似幕僚和軍師一樣的隨從，長期伴隨在他的身邊，但是，誰都不確定這個智囊會不會反客爲主，成爲他的主腦，而他則成爲一個完完全全的傀儡。”
霍自立的心跳莫名加快了速度，他深呼吸一口氣，只感到丁乙的這番言論比起局長的那番推測更讓人毛骨悚然。
“這就是你之前跟我提人類通過腦電波控制小白鼠的真正用意？”
“當強大的一方能夠作用弱小的一方，反客爲主是完全有可能的，”丁乙冷笑了一聲，“我沒有參與大腦芯片的研製，這只是我的個人見解，不過……超級計算機一旦和人腦結合，誰知道會造出什麼樣的怪物……”
霍自立懷着忐忑的心情離開了丁乙家。
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燈火闌珊的城市中逐漸煙鎖霧迷，汽車行駛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迎面飛來的團霧像是幽靈一般劃過擋風玻璃，幻化成詭異的形態。霍自立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心事重重的他本來開得也不快。
丁乙的對大腦芯片的看法徹底顛覆了霍自立對梁天啓的認知。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會起一身雞皮疙瘩。如果真的如同丁乙判斷的那樣，梁天啓這個人已經被人工智能控制，那麼憑他現在的地位，以及如今在社會上的聲望，未來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他真的難以想象，也不敢多做想象······
他準備第二天就把這件事告訴局長。
可是等到第二天，他剛剛起牀洗漱完畢，還沒來得及喫飯，梁天啓就打來了電話，讓他喫完飯趕緊到公司來。他在電話裏問梁天啓出什麼事了，梁天啓沒有告訴他，只是讓他快點來就是了。
霍自立去警局的打算只好暫時擱淺，喫完飯後，他就來到了公司，結果剛到公司門口，就看見公司門前的廣場之上聚集了幾百個人，侵佔了廣場上所有的停車位，將公司附近的空地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他不明所以，只好把汽車停到很遠的地方，從人羣中強擠進去，好不容易纔接近了公司的大門，這時候他看到好多紅色的條幅，將公司的大門口井然有序地圍了起來，那些條幅上依次寫着：“上帝的使者”，“人類的福音”，“感謝梁天啓董事長給予第二次生命”，“未來戰士，引領世界”，“不是神醫，更勝神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不一會兒，好多揹着攝影機的記者團隊從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殺出重圍，來到了公司門前，幾個來自不同傳媒的主持人開始在攝影機前做緊張的準備工作，然後就開始了採訪那些舉着橫幅的百姓們。
霍自立滿腹狐疑地來到其中一個女記者附近，傾聽那個女記者和採訪者之間的談話。
女記者：“請問這位大爺，您今天一大清早，爲什麼來到異日集團公司的門前，您舉着‘感謝梁天啓董事長給予第二次生命’的條幅，是因爲異日集團的現任董事長治好了您家人的病嗎？”
那個採訪者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老人半個禿頭，半頭白髮，他一張口，攝影師正好捕捉到了他滿口掉光的牙齒，結果老人張口結舌地想要表達什麼，卻因爲聲音太小，導致女記者根本聽不到，後面的工作人員對着女記者又是擺手，又是使勁地使眼色，示意女記者趕緊轉移陣地，採訪下一位。
女記者只好對那個老人說：“大爺您先歇會兒，我們先去別的地方啦！”
老人點頭的同時，掉下了眼淚，他不停地用袖口抹眼淚，想要表達一些什麼，卻因爲年紀太大了，聲音也因爲數次哽咽變得實在含糊不清。
恰在此時，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來到這位老人的身邊，這位青年男子約莫二十三四歲左右，比老人要高出一頭，長得很精神，氣質很冷靜，他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輕輕把老人抱在自己的懷裏，老人沒有拒絕，看兩人的關係，應該是一對爺孫。
青年男子說：“你們有什麼事，就問我吧！”
女記者喜出望外，問：“請問這位小哥哥，這位老人家是您的爺爺嗎？”
青年男子點了點頭：“是的。”
女記者說：“那你們爺孫二人爲什麼舉着這樣的條幅，梁董事長到底做了什麼樣的好事，你們要爲他歌功頌德？”
青年男子垂下眼簾，似乎有些靦腆地說：“我的父親年輕的時候因病去世，我媽帶着我改嫁後，繼父總是打我，有一次把我的腦袋打成了重傷，我就變成了智力低下的兒童，後來我媽和繼父就不要我了，是我爺爺把我這個傻子撫養長大，如果不是異日集團的董事長梁天啓幫我植入了大腦芯片，我到現在還是一個智障，也不能照顧年邁的爺爺······”
當霍自立聽到了這裏，總算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原來這些百姓之所以舉着橫幅感謝梁天啓，是因爲這些人家的孩子應該都是智障人士，是梁天啓的科學團隊在他們的大腦中植入了大腦芯片，他們才從一個智障蛻變成了高智商人類。
對於一個普通人家來說，自家有一個智障兒女足以讓他們這輩子的生活都暗無天日，能夠在有生之年讓自己的兒女恢復智力，這種奇遇只怕已經不能用奇蹟來形容，他們對梁天啓這個“救世主”感恩戴德理所應當，做出任何過激的感謝都不爲過。只是，梁天啓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這樣做的，霍自立竟然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