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明有些痛心疾首，看着那鍋不倫不類的藥材，似乎連自己的呼吸都差點慢上一拍了。
“啊，不是這麼煉的嗎？”大黃狗有些迷茫。
張道明已經徹底不想說話了，捂着臉，擺手道：“你想怎麼煉就怎麼煉吧，隨你開心。”
真是要給他血壓幹上來了。
陳夏在一旁勸解道：“大黃狗也就是好心，你別放在心上，隨便抽它兩巴掌就算了，多大個事呀。”
大黃狗也點頭，“實在不行你抽我兩巴掌吧。”
它猶豫一下，狗頭低垂，支支吾吾道。
“如果……如果是你的話，打屁股也是可以的哦。”
全然沒有一點認錯的語氣，且還帶着一絲騷味。
張道明長吸一口氣，好在是陳夏來了，他也不太擔心丹藥的事情，不然今天非得把大黃狗吊起來抽。
這藥材混燉，陳夏爲了自己的安全考慮，終究是沒喝，所以全都拿去喂狗了。
大黃狗一邊往嘴裏灌，一邊評價道：“差點鹽，該放點白糖提鮮。”
真開始烹飪了。
張道明坐在一旁，像是老了幾百歲，臉上是寫滿的倦意，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大黃狗了，當下朝着陳夏搖頭。
“興許只有你才能管住它了。”
“別。”陳夏搖頭，“我管不住任何人，也懶得管。”
這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
“還能回去嗎，蒼天劍海的話？”張道明忽得問了一聲。
陳夏搖頭，“就算你回去了，那裏也不再是蒼天劍海了。”
張道明點頭，覺得也對，也許是人老了，忍不住再感嘆了一聲。
“偌大個宗門，星域裏的霸主，就這麼消失不見了，也許這就是時間的力量吧。”
“嗯。”陳夏輕輕點頭，沒有回話，蒼天劍海的崩碎，對他而言是好事。
雖然確實有很多遺憾，但是人生就是用這些遺憾拼湊而成的。
從沒有完美的人生。
“嗝。”大黃狗摸了摸肚子，是有些喝飽了，什麼滋補都沒感受到，就是覺得差點鹽。
張道明對着大黃狗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向陳夏問道：“接下來幹嘛？”
陳夏也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你們安頓好，然後再去一趟想了幾千年的地方。”
“見人？”張道明問道。
“差不多吧。”陳夏回答，又輕笑一聲，“就是不知道還認不認得我，這麼多年沒見了，也沒什麼聯繫。”
“這不怪你，是蒼天劍海將你拉過的。”張道明解釋。
陳夏點頭，“是不怪我，但也只是不怪我，沒去始終是沒去。”
“感情淡薄，世事變遷，生老病死，我也不能怪她們。”
他輕笑着，眼神眯起，像是回憶，再微微低着腦袋，輕聲道。
“我就是想去看一眼。”
“嗯。”張道明點頭，笑道：“到時候我們陪你一起去，如果我能活到那個時候的話，哈哈。”
“好。”陳夏點頭，話說的很輕，語氣不重。
他輕輕的笑了起來，是真的高興的笑意，像是已經想到了那天的到來。
如果真能等到的話。
那應該是極好。
大黃狗在一旁翹着腦袋，舉手叫囔道：“我我我，我是一定要去的，還有赤羽，咱們把赤羽也叫去好嗎？”
“成，到時候我們都去。”陳夏笑道。
真能去嗎？
暫且不知，但想一想總不過分吧？
大黃狗突然又開口道：“我是早就想來找你的，但老張要煉製丹藥，便只能先照顧老張了。”
張道明坐在一旁，已經是完全不想辯解，點頭道：“對對對。”
也就是張道明覺得和狗幹起來太丟面子了，被其他修士看到了丟臉，不然早他嗎和大黃狗打起來了。
“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還這麼幼稚，要向我學習，以後成熟點。”大黃狗越說越起勁。
張道明繃着神情，正在攢怒氣，攢夠了就一套秒。
陳夏坐在一旁，沒有勸架的心思，他還挺想看這一人一狗打起來的。
他賭大黃狗贏，畢竟大黃狗會掃把沾屎，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就連陳夏都要退避三分。
殺傷力不大，主要是心理壓力給足了。
最後也沒打起來，張道明踹了一腳大黃狗，這件事就算結束了。
大黃狗捨不得欺負張道明這副老骨頭，踹一腳就踹一腳吧，反正也沒使力。
陳夏的傷勢也有了一些好轉，可以勉強下牀走路了，過去未來法對他的創傷極大，如今的四肢百骸都處於封閉狀態，不能調動靈氣。
就連神識都有些遲鈍了起來，招體內劍海飛劍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他有天龍意象加身，再加上加點了力量，所以身軀堅韌異於常人。
不然這麼幾十年內連着遭受兩次重傷，換作平常修士早就跌境了。
也就是陳夏這種身軀能夠抗住，且有緩慢恢復的跡象。
往後幾天，大黃狗尋了個月亮頗圓的晚上，下廚做了三菜一湯，都是平常的藥材，還給張道明買了一壺小酒。
兩人一狗將桌子端到院外，坐在月光下，拎着碗筷。
“這就算是團圓了吧。”張道明笑着，往身前的酒杯裏斟滿了酒，難得這麼高興。
大黃狗皺着眉頭，“就是還差些人。”
陳夏端起碗筷，“總會重逢的，想這麼多幹嘛？”
“潘大刀也會嗎？”大黃狗忽得問道。
張道明斟酒的手一顫，酒水灑出杯中。
“往好的想，萬一潘大刀投胎成了哪位大帝子嗣，豈不是比之前的日子快活得多。”陳夏笑道。
“也是。”大黃狗點頭。
陳夏沒有說話了，其實除了好的方面，還有壞的可能，只是他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
如此一來，心中才能好受。
天上的月亮並不算很圓滿，其實還缺了一角。
第二天正午。
大黃狗屁顛屁顛的跑了進來，手裏拎着一盒象棋，朝陳夏高興道。
“總算給我買到了，這裏可真是個窮酸地方，連象棋都這麼難買。”
陳夏也高興道：“來。”
一人一狗便開始擺盤對峙。
張道明在一旁歪頭觀看，隨時準備指指點點。
棋盤擺好。
陳夏擡頭，看見棋與狗，恍惚一下，真像是回到了幾千年的蒼天劍海。
他提起了棋子，炮翻兵打去，輕笑着說了句自己說了幾千年的話語。
“你馬沒了。”
大黃狗也咧嘴笑了起來。
蒼天不在，故人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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