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刺耳的儀器聲逐漸在耳邊放大。

    蘇念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陌生的純白色天花板。

    “執行長!蘇小姐醒了!”

    蓋在下半張臉上的氧氣罩一會被白霧覆蓋,一會又變得透明。

    蘇念聽出鄧路易的聲音,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視線右移着,對上坐在邊上椅子的顧岑澤猩紅的眼眸。

    他剛擡頭,失而復得的喜悅在瞬間傾瀉出。

    蘇念動了動眼眸,重新闔上了眼。

    連多問他一句話的打算都沒有。

    眼裏最後留下的陌生和冷厲彷彿一塊燒的滾燙的烙鐵一樣往顧岑澤最脆弱的那塊印下。

    顧岑澤動了動已經乾裂到咬出血痕的脣,想主動跟她說些什麼,但最後都化爲了無聲。

    病房裏的氣氛冷到詭異。

    直到醫生進來,才勉強打破了這場沉默的氛圍。

    “蘇小姐的情況已經穩定,其他方面都沒什麼問題,就是流產後的大出血需要好好調養一下。小月子也是月子,病人的情緒一定要穩定。”

    流產……

    蘇唸的手指蜷了蜷,眼睜開,往下看去,一時間百感交集。

    她懷孕了?

    那麼小的機率……她居然也能懷孕……

    難怪……

    難怪這段時間她總是情緒不穩定。

    難怪這次例假的量這麼少。

    難怪每天肚子都那麼痛。

    原來是因爲……懷孕了……又流產了……

    蘇念失神的看着被鵝黃色被子蓋住的小腹。

    一時間說不清自己的情緒。

    她失去了孩子……一個在她肚子待過快一個月的小生命。

    但失去的也是顧岑澤的孩子。

    顧岑澤頹然坐直身,眼圈紅腫着,沉黑的眸裏渡過溼意,所有的情緒在這瞬間都化爲烏有,緊緊抓住蘇唸的手,貼在她的小腹上。

    “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蘇念動了動指頭,蹙起的眉頭明顯是對他的嫌棄。

    “放開我。”

    這是她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

    “流了就流了。省得我還要花時間打掉。”

    這是第二句。

    醫生眉目間明顯閃過錯愕。

    還是第一次見不小心流產的孕婦醒來後說這樣的話。

    鄧路易趕緊拉着他離開病房,把空間留給他們。

    “念念……”顧岑澤明知道她這說的是氣話,但心裏還是忍不住抽痛一下。

    蘇念厭嫌的別過頭,“目的都達到了,還裝什麼。”

    “我……”從知道褚谷雲找過蘇念後,顧岑澤就知道一切都瞞不住了。

    “念念,我發誓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好。”

    半天,顧岑澤才艱難擠出這麼一句。

    蘇念冷笑聲,“爲我好?把我當傻子忽悠來這裏是爲了我好?知道我們倆有血緣關係還要在我身邊裝深情跟我上/牀也是爲我好?揹着我搶走蘇氏也是爲了我好?”

    話沒徹底說完蘇念就重重咳嗽起來。

    顧岑澤趕緊倒了水拿來,卻被蘇念一下用力推開。

    玻璃水杯碎了一地。

    顧岑澤看着空蕩蕩的手,覺得枉然。

    “目的達成了就滾。我蘇念不欠你的。”

    “蘇氏我會還給你。”他紅着眼說。

    破碎的情緒裏是藏着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我不要了。”蘇念輕飄飄應他。

    冷淡的狠絕直接打斷了他接下來還未說出口的話。

    “你聽我解釋,我做這一切……”

    “顧岑澤,不是所有事情解釋完就能代表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的。”

    蘇念打斷他。

    “我蘇唸的東西,向來只有我要與不要。蘇氏也是,你也是。”

    “可我愛你!”顧岑澤被她這淡漠的言語刺激的失控,俯身掐住她的胳膊,希望能從她的眼裏看到哪怕零星一點的自己的影子。

    但是沒有。

    除了空洞和冷淡。

    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我覺得噁心。”蘇念冷冷說。

    “其他的事我都能接受,但是顧岑澤,人不能沒有底線。我現在想到之前跟你同眠共枕的夜晚我就噁心!我覺得髒!”

    顧岑澤被她的話衝到沉默。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你要蘇氏你要蘇家所有人給你媽陪葬我都認了。但是你這樣對我,會不會太過分了!”

    蘇念在這瞬間也紅了眼。

    這是從昨晚聽到褚谷雲說的那些話後第一次發泄。

    “你是怎麼有臉說出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這種鬼話的?!你自己就不會覺得噁心?!你自己就不會覺得恐怖?!”

    顧岑澤被這字字句句吼的心涼。

    解釋的話卡在嘴邊,硬生生的說不出口。

    “蘇念,我愛你。”他只重複着這句話。

    小狗一樣求情的眼神企圖讓蘇念能爲這句話動容。

    “你跟蘇弈有什麼區別。”蘇念反問他。

    “你拿我跟他比?”顧岑澤抓緊被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確實,我不該拿你們比。”蘇念改口說道,顧岑澤鬆一口氣,又聽到她說。

    “你比蘇弈畜生多了。拿你跟他比,是侮辱了蘇弈。”

    “蘇念!”

    顧岑澤徹底怒了,掐着她手臂那隻手一時間沒收住力氣,吊着輸液的管子瞬間回血,即使顧岑澤及時反應過來鬆手了,也沒擋住蘇念手上的鍼口冒出血珠。

    他緊張着急的趕緊叫着醫生進來,看着蘇念還在滋滋冒血珠的手手足無措。

    當事人卻顯得尤爲淡定。

    好像流血的人不是她一樣。

    “你看,你又傷害了我一次。”她諷刺說道。

    顧岑澤心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等着醫生進來把針管處理好了,纔想起來要道歉。

    “不用了。”蘇念打斷他:“你要是還能有點良心,蘇氏的事就請你幫我瞞着外公。什麼都別讓他知道。蘇家的老宅我會按照市價折給你。但你如果一定要趕走外公,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發泄完之後的蘇念又陷入了一種異常的冷靜之中。

    “老宅我不會收走,外公我也會照顧好。我只想你這幾天能好好休息,等情緒穩定了我再跟你好好解釋一下,跟你好好聊一下行嗎?”

    顧岑澤幾近卑微的在乞求他。

    “顧岑澤,我們之間最不需要的就是好好聊。”

    蘇念直接拒絕了。

    “我困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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