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知,故意包庇是什麼下場。”蓮青看她們一眼,兩個小師妹頓時抖得更厲害,但仍舊堅持自己所說。

    “若有半句虛言,弟子甘願受罰。”

    蓮青沉默片刻,對旁邊的戒律弟子道,“你去靈藥館將那個人帶來。”

    戒律弟子點頭離開。

    厭驕之前全憑一口氣撐着,現在驟然鬆懈,背後的劇痛瞬間猛烈襲來,冷汗不知不覺溼了鬢角。

    “厭驕,你怎麼樣?”商鷺急忙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手上全是溼潤的血,幸好巫堇枝及時遞來帕子。

    商鷺一點一點給厭驕擦乾淨嘴角的血,現在蓮青還沒發話,他們也不能擅自用靈力爲他療傷。

    “我沒事。”厭驕忍不住咳了幾聲,又是一嘴血,他真次真傷的狠了,至少得養大半月,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雲青子的考覈。

    戒律弟子很快將大塊頭找來,他的手經過治療已經恢復如初,看到滿身是血的厭驕時,大塊頭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隨後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

    他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兩方站滿了各色衣裳的弟子,個個目光如有實質地落在身上,就足夠嚇人。

    更何論上座的蓮青,他是不敢投去一點目光。

    “弟子劉,劉三幺,拜見長老,各位師兄師姐。”

    一個外門弟子輪不到由蓮青親自詢問,他眼睫微垂,端坐在座椅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旁邊的戒律弟子開口問:“劉三幺,將今早發生的事據實以告,不可有半分隱瞞,否則後果自負。”

    劉三幺抖得更厲害,下意識去看站在另一旁的幾人,隨後像是定下心,大聲開口。

    “今早弟子本是想同厭驕師兄商議能不能讓個位置,沒想到厭師兄竟直接動手,弟子雖然只是外門的小小雜役,可也咽不下這口氣,這才,才告到了肅規殿。”

    “你胡說!”小師妹憤憤地瞪着他,雙眼通紅,連聲音都在顫抖,“明明是你插隊不成想要動手,怎麼,怎麼能……”

    劉三幺根本不怕她,直接道:“這麼多師兄師姐看着,長老坐鎮,我怎麼敢口出妄言。弟子所說句句屬實,請長老明查。”

    他們各有說辭,誰也不服誰,大殿內頓時發出細碎的議論聲,戒律弟子敲響一旁的靜鍾,示意他們禁聲。

    “蓮青長老。”就在此事陷入僵局之時,身後的弟子突然擡步走出,向上座行了一禮。

    “弟子吳番,正巧記錄下了早上的那一幕。”

    他說完從袖中拿出一枚記錄石,恭敬地遞到戒律弟子手上,讓他呈給蓮青。

    厭驕擡眸看他,認出這人就是早上領頭的那個,敢在長老面前撒謊,果然是早有準備。

    記錄石被打開,早上發生的那幕清晰地投射到空中。不過記錄的畫面被掐頭去尾,只看到厭驕出手,最後在劉三幺道歉時戛然而止。

    但用來顛倒黑白,足夠了。

    現在事情變得更加複雜,如果他們無法拿出更有力的證據,那厭驕幾人還會被扣上個欺瞞長老的帽子。

    “對不起厭師兄,我們,都是因爲我們。”兩個小師妹都是剛入門不久,年齡尚小,哪裏會想到這麼多彎彎繞繞,此時看到記錄石中的畫面是有口難辯。

    巫堇枝站出行了一禮,“長老,雖然記錄石中是厭驕動手,可關於這點他並未抵賴,反而是這段畫面缺頭少尾,實在難以作爲證據。”

    事到如今,已不再是簡單的懲罰問題。他們之中一定有人在說謊,若是不找出來,肅規殿的名聲也會受損。

    蓮青掩袖咳嗽兩聲,一雙淺淡的眼眸掃過他們,似乎來了興趣,“既然如此,便將今早在場的弟子都找來,問問他們的回答。”

    “長老,這……”戒律弟子遲疑片刻,外門弟子無數,事情發生後就紛紛散去,要再次找出他們,着實困難。

    蓮青卻道:“去吧。”

    “是。”戒律弟子起身正想離開,卻聽見一聲,“不用去了。”

    衆人不約而同地向聲源處望去,來人一身黑衣,竟是許久不見的洛宇決。

    “洛師兄怎麼出來了?”

    “他不是在百景臺修煉麼,竟也聽說了這事。”

    “……”

    細碎的議論聲此起彼伏,洛宇決卻像沒聽到,徑直上前道:“拜見師尊。”

    厭驕心中驚詫,洛宇決居然是蓮青的弟子,那當初自己在魔界給他的那顆解藥,便是爲了救這位長老。

    難怪蓮青時時輕咳,眉宇間籠罩着揮散不去的病氣,應當是當初的毒素沒有完全清乾淨,讓他落下了隱疾。

    “咳,你怎麼來了?”蓮青招手示意洛宇決到他身邊去,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平日找你都說沒有時間,今日倒是被肅規殿的事情引來了。”

    “是弟子的錯。”洛宇決輕輕替他順背,真誠道歉。

    蓮青看向臉色蒼白的厭驕,“你和他有交情?”

    他對自己的徒弟還是瞭解的,洛宇決從來不是愛管閒事之人,今日特意出現在此,定是因爲下方有他交好之人。

    “認識而已。”洛宇決答,又道,“但弟子保證他絕對不會做出仗勢欺人之事,動手之事定有其他緣由,師尊……”

    洛宇決還沒說完,蓮青擡手示意他停下,語氣疑惑,“認識而已?”

    “師尊……”洛宇決輕輕握住他的袖子,蓮青恍然間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丁點大的糯米糰子硬要跟在身後,抱着他的腿哭着說要跟師尊一起去藏書閣。

    可惜最後沒看兩頁就歪在他懷裏睡着了。

    誰也沒聽清兩人在上面在說了什麼,只能看到往日總神色平淡的蓮青長老緩緩點頭,他旁邊的洛宇決則直接轉身道,“讓他們進來。”

    隨着他話音落下,一連串的外門弟子接連進入殿內,偌大的肅規殿竟也顯得有些擁擠。

    “這些都是今早在靈食居,看到了事情始末的弟子。”洛宇決上前幾步,沉聲開口,“你們有何想說的,今日便一併說出,有蓮青長老坐鎮,無人敢找你們的麻煩。”

    弟子們踟躕片刻,隨後有人跪倒在地,大聲控訴道:“請長老做主,弟子本是靈食居做飯的小幫廚,卻因爲不願給劉三幺做桂花糕,而被他打掉了兩顆牙齒。”

    他說着張開自己的嘴,衆人一看,果然沒了兩顆門牙。

    有了先鋒者,其他人便定下心,第二個弟子隨之說道,“劉三幺是出了名的土霸王,今早我親眼看到是他先對那個小師妹動手,厭驕師兄無奈之下才出手阻止。”

    越來越多的弟子開始解釋,漸漸地,一個完整的事發過程展現在衆人心中。

    “劉三幺,你可還有話要說?”洛宇決問。

    這麼多人指控,劉三幺哪裏還能說出一個字,多狡辯一句,不過是遭到更多的懲罰。

    他下意識地向吳番投去求救的目光,卻發現那羣人早就沒了蹤影。

    他已經被捨棄了。

    劉三幺瞬間癱軟在地,神色恍惚。

    蓮青在這裏待了許久,也覺得疲憊,便起身道:“劉三幺對同門出手,欺瞞長老,處以戒尺五十,逐出天修學院。”

    他目光落到厭驕身上,正要說什麼,袖子突然又被拽了一下。

    蓮青沉默片刻,才說,“厭驕有錯,但事出有因,便罰閉門思過五日。”

    “多謝長老。”厭驕低聲道謝,他還以爲照蓮青的性子,會讓戒律弟子將剩下的戒尺打完,沒想到竟放了他一馬。

    商鷺拿來外袍給他披上,眼中擔憂:“還能走嗎?”

    “可以。”厭驕被攙扶着起身,本想笑一下讓商鷺放心,沒想到卻扯到背後的傷,頓時疼的他齜牙咧嘴。

    “你先別動。”巫堇枝說完,伸手在厭驕肩膀點了兩下,暫時幫他把血液封住。

    事情已告一段落,衆人紛紛起身離開,洛宇決還要將那些外門弟子送回去,便沒跟蓮青離開。

    一行人陸陸續續地往外走,各色衣裳交雜,隱約看到一抹紫色晃動其間,厭驕正想仔細看,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背影。

    或許是眼花了。

    厭驕回過頭,正好看到往外走的洛宇決,連忙幾步上前將人攔住。

    “多謝。”若不是洛宇決出手相助,這些弟子肯定因爲怕被報復,不敢來作證。

    這場局能起死回生,全靠他及時趕到。

    “我也不過是受人之託,幫忙把他們帶進去而已。”洛宇決瞥他一眼,繼續往外走,“不過你的感謝我接受了。”

    受人之託?厭驕站在原地不明所以,誰會那麼大費周折地去把那些弟子找到呢?

    思索之時,兩個小師妹走到他面前,微微彎腰道,“厭驕師兄,謝謝你,我們也要走了。”

    “沒事。”厭驕回過神,笑了笑,“我也很感謝你們敢站出來爲我說話。”雖然過程有點兇險。

    “本來是隻能在門外,但是有個師兄幫我們跟戒律師兄們說明情況,他們才破例讓我們進了殿內。”

    小師妹想了想,又道,“對了,他跟厭師兄你穿的衣服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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