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城主府內鎖着鮫人,漁溪海的圍牆又出現異常。”厭驕隨手將珍珠扔到空中,又接住,說出自己的猜測。
“莫不是跟平安鎮一樣,自作自受吧!”
若是因爲人性貪婪導致鮫族發怒,還真有點麻煩,畢竟鮫族生性兇殘,更是御水佼佼者,若集體發難,魚溪京定將無人生還。
封子鶴突然說:“之前在宴席上,我聽羅長老與城主商討,說明日要去查看圍牆情況。”
“行啊!”厭驕以拳擊掌,“我們也去。”
封子鶴思索片刻,又道:“不過羅長老並不會帶所有弟子前去,現在再同他說,應該來不及了。”
“沒關係,大不了我們明天自己去,比他們更早。”厭驕無所謂地擺擺手,隨後把手裏的珍珠放進長命鎖,這東西雖然沒有鮫珠值錢,但也不便宜呢!
夜幕悄然而至,厭驕本打算睡到寅時三刻再起,沒想到剛眯一會兒,就被人輕輕推動肩膀。
封子鶴的聲音夾雜着機率溫熱,在耳旁響起,“師兄,起牀,我們現在出發。”
“啊?”厭驕迷迷糊糊眼睛都睜不開,下一秒睏意打敗所有,乾脆抱着被子繼續睡。
封子鶴指尖微蜷,凝眉想了片刻,直接將牀上人從被褥中撈出,指尖燃動瞬移符。
厭驕只覺得今晚的風格外大,正想喊小主角給自己關窗戶,卻沒想一道金光刺眼,他懵懵懂懂地掀開眼皮,整個人都陷入凌亂。
誰能告訴他,爲什麼自己睡前還在柔軟的大牀上,醒來時就已經背靠岩石面朝天了。
厭驕不明所以地轉頭,就見封子鶴穩穩當當地坐在他身旁,眼眸輕瞌,似乎在靜坐冥想。
厭驕盡力按捺,最後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一聲“靠”。
“師兄醒了。”封子鶴緩緩睜眼,纖長的睫毛在晨光下鍍上一層金光,柔軟而乾淨。
厭驕看得出神,幸好及時把自己揪回來,他指了指封子鶴,又看向自己,“我們這,怎麼來的?”
“我見師兄睡得很沉,便用瞬移符將師兄直接帶來了。”封子鶴眼中瀉出幾絲笑意,語氣溫緩,彷彿自己做的是件在平常不過的事。
海風輕柔地拂動長髮,似乎格外溫和。
“我不記得了。”厭驕移開眼神,不想暴露自己愛睡懶覺的事實,“那堵牆在哪裏呢?”
他想趕緊瞧完回去,還可以補會兒覺。
“師兄,看那邊。”封子鶴素手擡起,直指晨曦照來之處,隱隱綽綽,似有黑氣繚繞。
凝朱槍破空而出,在這兩人徑直往漁溪海中央而去。
莫約三刻鐘後,厭驕終於瞧見那堵圍牆的真容。
遠看是黑霧,近看卻是實打實的墨色磚牆,因爲海水常年侵蝕,溼滑的縫隙間生了許多藻植,還有貝類在上面安家。
他們使用靈器來這裏尚且用瞭如此久,而魚溪京的人們卻在離陸地那麼遠的海洋裏,建造了這樣一堵高牆。
不得不說,提出這個建議的城主真是個厲害人物。
“真是太震撼了。”厭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觸牆磚,突然有股奇異的共鳴感。
他似乎能看到渺小的人類如何一點點將巨大的石磚搬上船,再運到這裏,潛入海底建築高牆。
這堵牆定然伴隨着無數人的犧牲,但他們的犧牲,卻讓數十萬魚溪京百姓得到安寧,不用再爲突發的海嘯夜不能寐。
“不過這牆體似乎並未出現破損的現象,海水也安安分分,好像沒有城主信中所說那般嚴重。”
封子鶴卻倏地拉住他的手往後撤,看着完全升起的朝陽,沉聲開口,“來了。”
厭驕疑惑,正要問,卻見眼前海水驟然開始翻滾奔騰,就像一個乖乖仔突然發狂。
隱隱約約的雷聲響起,厭驕擡頭看,卻只有似乎把天都斷成兩半的高牆,而他們這邊,依舊是晨光初曦,歲月靜好的模樣。
漸漸地,一道道撞擊朦朧傳來,不知是否海水映照,剛纔還堅不可摧的高牆竟然開始鬆動,碎石塵灰從空中掉落,厭驕連忙帶着封子鶴躲到更遠。
再仔細一聽,雷聲和撞擊聲的來源,似乎都是——
“牆的另一邊?”
他驚詫不已,轉頭和身旁人對視。
封子鶴點頭:“對。”
這簡直有點詭異,厭驕看了半晌,直到撞擊聲越來越小,海水也漸漸恢復平緩,才恍然回神。
“是鮫人嗎?”圍牆是漁溪海的交界處,再往裏去便是深海,鮫人的地盤。
“我小時候曾看過一本書。”封子鶴聲音平靜道,“鮫人居於深海,每日得浮上海面沐浴朝陽吸收靈氣,否則將日漸衰竭,枯朽死亡。”
厭驕定定看他,隨後將目光落到高不見頂的圍牆上。
照封子鶴所言,鮫人沒有陽光會死亡,那這堵牆,是不是修建的有點過於高了。
而且每任新城主都會繼續加高,也就是說,他們是故意這樣做。
封子鶴生在北國都知道這件事,常年與鮫人打交道的魚溪京百姓會不知道嗎?
厭驕驟然一抖,腦海中的猜想讓他不自覺脊背發涼。
二人在羅長老到達之前回了城主府,一坐下,厭驕便讓系統給自己調來魚溪海鮫的記錄。
爲了方便他看懂,裏面的字全部翻譯成了白話。
厭驕掃視下去,果然,書中記載與封子鶴說的絲毫不差,甚至比他說的更恐怖。
鮫人沒有陽光與靈氣,將會慢慢衰老,體力缺失,修爲亦會開始散去。
漸漸地,年老體弱的鮫人再也沒力氣游出海面,只能沉入海底等待死亡,最後心臟化爲鮫珠,永墜深海。
這種感覺就好像得了絕症,無藥可醫般的痛苦。
“所以這段時間的牆體動盪,是鮫人終於無法忍受,因此想要以肉身撞塌這堵牆麼。”厭驕摸着赤貓的腦袋,愣愣開口。
“不錯,這堵牆修築至今已有十年,再這樣下去,鮫族或許會滅族。”封子鶴眸光淡淡掃過想露肚皮的赤貓,語氣帶着不易察覺的冷然。
赤貓耳尖顫抖,乖乖重新趴好。
厭驕沒發現這些小動作,只皺着眉:“若是這樣,我們幫魚溪京修牆,豈不是讓鮫族滅得更快。我們得快去告知羅長老,讓他先別修。”
封子鶴卻制止他道,“牆不能不修,師兄沒發現嗎?圍牆在鮫人這些時日的撞擊下,確實開始晃動不止,若是不修,下一次海嘯定然會衝倒牆體,將整個魚溪京淹沒。”
厭驕坐回位子上,嘴脣張合幾下也沒說出句話。
這是個兩難的問題,修牆,鮫族死,不修牆,百姓死。
等等,他突然道,“那把牆拆掉一半不就行了,既能不遮太陽也能擋住海嘯。”
“師兄說的沒錯。”封子鶴眼眸彎彎,“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得弄清楚漁溪城主究竟想做什麼,他的態度很關鍵。”
對的,無論是城主府內鮫人,還是他未對大家說明真實情況的居心,都值得讓人揣摩。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等。”封子鶴言簡意賅,“鮫人的反擊越來越大,他控制不住的。”
到時候,無論他願不願意,都得說出那個巨大的祕密。
第二日,羅長老將所有人召集起來,告訴他們即日起可以開始修築圍牆,不過得選在海浪平靜的下午和晚上,保證安全。
厭驕聞言握拳,什麼安全,分明是怕有弟子察覺到海水動盪異常,揭穿他的目的。
但昨晚封子鶴讓他先不要將這事說出口,厭驕便只能忍下氣,聽着羅長老分隊。
“厭師弟,你做什麼呢?”洛宇決在一旁看着他憤憤不平的樣,覺得好笑,“手掐那麼緊,不怕出血啊?”
旁邊的巫堇枝聞言也側過頭來,目露擔憂,“師弟?”
“沒事。”察覺到周圍好幾個人都看向自己,厭驕連忙鬆開手心,“我就是擔心修牆的事。”
尋誠聞言回答道:“羅長老說了,只要我們照安排修築,不會有事。”
厭驕點點頭,又忍不住看向旁邊一日不見,卻好像瘦了許多斤的巫堇枝。
師兄肯定也在爲這件事煩心,之前他還會問自己討酒,也會向師姐告自己的狀,現在卻身形瘦削,眼下青黑。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明顯,巫堇枝偏頭望來,“師弟爲何一直看我。”
厭驕揚起牽強的笑:“沒,我看師兄面色憔悴,擔心回去不能跟師姐交差呢!”
他低落轉身,卻正好看到從始至終不發一言的謝連清,正微微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怎麼辦,我好像表現得太明顯了,一看堇枝師兄我就難過。”回到房間,厭驕抱着腦袋哀叫,無措地看向封子鶴。
瞧瞧小主角,那是半點風聲不漏,表情更是毫無波動,簡直天生的演技派。
“師兄別擔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自然不會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