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鱗——”封子鶴掃了一眼,作出判斷,“年歲較小,憑藉自己穿過圍牆的可能不大。”
厭驕釋放靈力探查一番,並未發現什麼缺口,不禁詫異這片鮫人鱗究竟是從何而來?
“如果真有鮫人潛入淺海,那百姓們就有危險了。”厭驕不禁望向海面上的幾艘漁船,在夜色下輕輕飄蕩,似乎並無什麼異常。
畢竟是因爲漁溪海的圍牆,才讓鮫人們未見朝陽十餘年,若是有機會報仇,定然不會放過。
腳下的海水似乎也跟着迅猛起來,厭驕定了定心神,將鱗片收好。
“不一定。”封子鶴低聲開口,某色在夜幕中顯出幾分沉鬱,“他們真正所恨,是指揮建造圍牆的人。”
“……城主?”若真是向城主而去,倒讓厭驕擔憂的心平穩落地,畢竟城主府有護衛巡邏,還有那麼多優秀弟子以及羅長老坐鎮,僅憑一隻鮫人想對城主動手簡直天方夜譚。
然就在此時,遠方海面突然響起悠遠的螺號聲,衆人循聲望去,見一艘大船正緩緩向他們而來,船頭人頭攢動,至少有四五十人。
怎麼回事?
厭驕思索期間,洛宇決已操縱靈器前往大船,向他們詢問情況。
俄而,白色身影重新歸來,洛宇決目光落到他們身上掃視一週,問道:“是誰傳信於羅長老,說需要他們幫忙?”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沒人承認。
“罷了,他們既然來了,便一起修。”
大船越來越近,快到圍牆下,厭驕突然想到什麼,忙問:“城主也在船上嗎?”
洛宇決被突然抓住手臂,嚇了一跳,但很快回神,“對啊,城主說順道來看看情況如何,怎麼了?”
遭了!厭驕內心巨駭,來不及解釋,凝朱槍一動,眨眼間已不見蹤影,只能望見那道銀白光影在海與天之間穿梭。
厭驕一邊往大船靠一邊觀察圍牆的情況,果然見它在夜色中不明顯的傾斜,而船上人還在疑惑地望着他,絲毫沒發現危險即將到來。
“停下!!!”
呼喊夾雜着轟隆巨響一同入耳,無數落水聲接連響起,碎石漫天,將四周籠罩其中,看不清真實情況。
“這是怎麼了?”洛宇決猛地回頭,毫不猶豫地往大船而去。
其餘幾人也紛紛起身跟上,一時間,圍牆下只剩兩人。
巫堇枝頭顱垂下,沉默地停留在原地,似乎再大的喧鬧也無法吸引他的目光。
“堇枝師兄,”封子鶴喚他,似乎只是很單純的疑惑,“你不過去嗎?”
巫堇枝擡起頭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搖搖頭,他最近真的瘦了很多,此刻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衣站在海中礁石上,就像找不到方向的伶仃旅人。
封子鶴沒說什麼,也在原地靜靜佇立,墨黑眼眸注視着高不見頂的圍牆,毫無波瀾,似乎早就知道這一切。
而另一邊,衆人眼見牆體傾倒,下意識想躲開,卻見塵囂散去,璀璨銀光堅固的籠罩在上方,竟以一己之力擋住了這面高牆的坍塌。
“快幫忙!”弟子們回過神,連忙催動靈力注入高牆,厭驕驟然失力,眼見就要墜落,幸好洛宇決及時趕到,用踏雲盤將他接住。
城主已經被護送回了船艙,厭驕略略放心。
“沒想到一年不見,你長進不少。”
洛宇決暗暗驚詫,畢竟他之前見到厭驕時,這個小師弟也不過會使兩下三腳貓功夫而已,現在竟能一人擋住這玄磚高牆,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洛師兄過獎。”厭驕虛虛勾起嘴角,轉頭去看那逐漸歸位的圍牆。
“小心。”洛宇決突然將他推開,厭驕回神,發現自己剛纔坐的地方竟然摔落一塊玄磚。
磚塊從中斷裂,厭驕撿起想丟掉,卻見斷裂面異常平整,其間書寫着很小的金色字體。
這個符好熟悉……
不對,這個是,這個是!
厭驕連忙握住洛宇決的手臂,“師兄,你快讓他們停下。”
這裏面烙下的符印,同他和封子鶴注入海底玄磚的一模一樣。
若是整面牆內都嵌入了爆裂符,那待衆人注入的靈力到達一個臨界值……正面高牆都會被直接炸燬!
洛宇決雖不明所以,但總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當即傳音讓大家停手。
厭驕站在雲盤上,將此刻的情況告訴他們。
“現在的玄磚牆隨時都有可能倒塌,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便有弟子開口打斷,“既然如此危險,我們自然得趕緊離開這裏,難道還等死嗎?”
但是……厭驕看向遙遠的海岸上,隱隱能看到些許光亮,水面上的漁船還不知道下一刻就有可能被巨浪吞噬,仍舊悠閒地飄飄蕩蕩。
若是他們直接離開,那整個魚溪京都將被高漲的海嘯淹沒,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定然遍地哀涕,聲聲哭泣。
“你說的是什麼話?”有弟子忍不住出聲反駁他,“我們修仙,自該以守護天下蒼生爲己任,若是遇到危難臨陣脫逃,怎麼配得上百姓們“仙長”的尊稱!若是你師尊知道,定然將你逐出師門!”
“你,”那弟子不知說什麼,乾脆一拂袖,將代表仙門的玉佩直接摘下,扔入海中,“我拜入門下是爲修仙而非送命,各位抱歉,在下先走一步。”
有了一道先例,接連又有幾位弟子嚅囁開口,“我家人還在等我回去,抱歉。”
“我是因爲師尊說回去後可以得到上品仙藥,也不想白白丟了性命,各位再會。”
“我……”
接二連三的離開,有的躬身抱歉,有的直接扭頭,厭驕看着他們的背影,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這些人早些棄道也好。”洛宇決聲音淡淡,似有幾分嘲弄,“就算繼續修,私心過重,幾百年後也不會有什麼長進。我已經向羅長老傳信,稍等片刻,他就會帶人前來。”
雖然走了幾位弟子,但留下的人更多。
有剛纔離開弟子的同門自覺丟了師門臉面,向衆人行禮,“抱歉各位,剛纔離開的那些,此後將不再是本門中人,在下亦會同大家一起,保護百姓安危至最後一刻。”
心不齊的都撤了,剩下的衆人自當衆志成城,
“那厭仙長,現在的情況該怎麼辦呢?”有弟子出聲詢問。
“這面牆內全是爆裂符,若是強行注入靈力將引起牆體更快的垮塌,爲今之計,只有各位以靈力築起一層結界,防止海水倒灌魚溪京。”
以靈力築成結界……衆人對視一眼,這並不難,但若要抵禦海嘯,則表示他們要將整個魚溪京籠罩其間,以他們的修爲,又能堅持幾個時辰呢?
洛宇決殘忍地說出真相:“這裏面許多都是新弟子,哪怕獻出全部靈力,最多能撐三個時辰,若是屆時海嘯未退……”
那他們所有人都將同整個魚溪京一起葬送大海。
厭驕點頭,這些他都知道,但現在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我會盡全力,在三個時辰內製止這場海嘯。”
“你,”洛宇決眉心微皺,“你要去做什麼?”
厭驕也不瞞他,目光落到海平線上,朝陽即將升起,遠方的天幕已隱隱染上霞光,“等會兒會有鮫人出來,我可以他們帶我去找首領。”
牆體破損嚴重,一開始的計劃已經失敗,而鮫人善於御水,若有他們相助,魚溪京亦能化險爲夷。
“你,你想求助鮫人?”洛宇決眼中驚詫,“你不會不知道,魚溪京建築這面牆對鮫人產生了多大的傷害,他們怎麼可能同意幫忙。”
並且鮫人兇殘,若厭驕前去說出目的,很可能被直接撕了。
厭驕對此無所謂,只道:“有些事情不試試怎麼知道,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死的有意義點。”
“你……”洛宇決啞然無語,最後只拍拍他的肩膀,“我等你回來。”
“放心,我還要回去參加仙門大比呢!”厭驕也擡手拍他的肩膀,好久沒做這麼青春的動作,還有些不習慣了。
待到朝陽升起,鮫人將會浮出水面沐浴第一縷陽光,厭驕必須抓住,這是魚溪京唯一的機會。
他轉身正要走,突然被喊住,一轉頭,居然是許禾嵐。
“我聽到你和洛師弟的對話了,這個給你。”他從懷中拿出一顆瑩潤的珠子,正是那晚厭驕看到的那顆,“有這個,鮫族不會傷害你。”
“謝謝。”厭驕笑着接過,“我用完一定還你。”
“無所謂了。”許禾嵐扯着嘴角笑了笑,“一路小心。”
厭驕撿好珠子,踩着凝朱槍又回到了海中礁石上,巫堇枝已不見蹤影,漆黑的石面上只有封子鶴一人。
“師兄要去深海嗎?”
厭驕不驚訝他爲何知道,這傢伙總是很聰明,自己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
“他們都祝我平安歸來,你呢?”
封子鶴眼眸彎彎,海面紅日映入他的眼瞳,顯得格外溫暖。
“既然祝福如此之多,那我就送師兄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