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過是用來堵內閣那羣人的嘴,聽一次他們的話罷了。”賀昶宥邊說着邊擺手示意岑幸退下。

    看着陛下明顯的不悅,岑幸也不敢多待,就只能端着湯退出寢殿,手上的心意就成了燙手的山芋。

    蘇斌笑着看着人不置一詞,內心想着他們的這位陛下可不是爲聽話的主,朝上有多少人擔憂着陛下的陰晴不定會要了自己腦袋。

    且內閣當初提了那麼多人上來,首輔連自己孫女都不吝嗇的推出來讓人選。

    但都被賀昶宥給直接拒了,還冷着一張臉像是這羣人再多數一句就要動怒見血。

    這一羣老頭不想殿下對女子用情過深,因情廢政。就着急着不想讓賀昶宥最後娶這忻春嫣。

    沒想到這一點卻正中了賀昶宥的下懷。

    那一日聽着內閣衆人大肆誇着是工部尚書的幺女長得是如何之貌美,性情又是如何之好,甚至在城裏還有第一佳人的稱號。

    這一羣年過半百的老頭真是爲了這事愁白了頭,想着世上就沒有人能過美人關的,這才找着個美人出來。

    沒想到賀昶宥聽了這話當真猶豫了,沒有直接駁斥這話。

    這下可好,外頭立馬傳滿了陛下要娶秦家女的消息。

    這便又引出一件趣事來。

    那時的秦卿一聽着這個不知真假的消息第一反應就是跑,但不幸賀昶宥快她一步,禁軍滿城找人最後在外城門逮住了鬼鬼祟祟要逃出城的人。

    蘇斌想起那日的場景就想笑。

    毓慶宮裏,賀昶宥得着人跑了的消息是那般不可置信,那精彩絕倫的表情,沒給氣吐血了。對着上上下下的人發了好大一通火,最後對着來請罪的知浩宇真是好一通罵。

    那一句,“你若連這樣的小事都做不了,這個禁軍都指揮使不如也放着讓朕來當吧。”依舊響蘇斌的耳畔,讓他日三省以免陛下還得親自來當這錦衣衛指揮使。

    也是從那日後秦府四周就圍滿了錦衣衛與禁軍,連秦尚書都被關在府裏一月沒有上朝。

    這樣的趣事自是裏裏外外都大肆傳着,誰不愛說些天家的八卦呢!正巧外頭的酒肆裏也正高聲談論着。

    那男子與一桌剛回城的好友繪聲繪色的說着近來陛下求娶秦家女的佳話。

    那可真是又上禁軍又出錦衣衛的,這模樣、這舉動看着真是愛的非卿不可了。

    “你是沒有看到那錦衣衛武功高超,嗖嗖的飛上牆沿,只爲了將秦府掉落下來的桂葉丟回去的模樣。這秦府別說是老鼠、蒼蠅了,那就是隻跳蚤也跳不出來呀。”說完就自己先捧腹大笑着。

    對方聽完好友的描述,悠悠的總結着:“那不就是人秦家女不願意嫁,陛下這是強娶了人家。”

    對面的大哥立即嘖嘖嘖的搖頭,一副你不懂的模樣。

    秦府幺女可是出了名的貌若天仙,說是宓妃又臨世於洛水。是個男人看一眼都會心悅,這怎麼能叫強呢,就是姻緣兵權牽罷了。

    毓慶宮內,蘇斌也回想完這段往事微微搖頭。看着眼前依舊淡定自若下棋的人,便想着陛下的心思果然是愈發的陰晴不定了。

    這位小皇后嫁進來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黴。

    秦卿生着悶氣回到毓德宮,靜坐一會後就有些後悔方纔打了忻春嫣,氣是出了但還不知道這個人會同賀昶宥如何污衊自己。

    嬤嬤聽了尚宮說完前因後果後也上來同秦卿說着:“娘娘今日確實不該去惹了二姑娘,就算沒有那位死去的人撐着,陛下也會看在她兄長的面子上縱着她。”

    “嬤嬤陛下的心裏當真是心悅那位太子妃的嗎?”秦卿對此好奇極了。

    與倫理,那可是賀昶宥名正言順的皇嫂,就算在大婚夜裏死於東宮之內,那也同先太子行過夫妻之禮,拜過天地的。

    嬤嬤搖着頭,這闔宮裏的人都這般傳着,可陛下看着也沒那樣上心。

    秦卿看嬤嬤的沉默突然平靜下來。

    是了,她只是來這裏當皇后的不是他賀昶宥的妻,只要同他告誡自己的一般不要生出什麼不必要的心思來,那賀昶宥心裏有誰都與自己無關。

    但今日的衝動已經抵消不了。

    忻春嫣得了這樣好的機會自然折回毓慶宮裏,哭着同人訴說着委屈。

    賀昶宥一臉懵,先是好奇這人怎麼這麼能哭,後聽着秦卿的名字他便突然嚴肅起來,審視着忻春嫣。

    可忻春嫣這人跟在賀昶宥後頭那麼多年最知道如何捏着他,她便啜泣着說起自己死去的兄長與阿姐。

    說着從前那些時光,說着自己無兄長、阿姐相護的難過。忻春嫣捂着臉,今日因爲疼痛哭的還格外可憐些。

    與賀昶宥而言,忻家的這兩個人就是他心裏永遠的傷處,除開忻春嫣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直接的提起來,除非是誰不要命了。

    他的這個位置坐上的不容易,這一路不知死了多少人才能積澱着讓他如今坐的安穩。

    忻春嫵、忻熠是可惜了。

    “朕從前就說了,往後朕便是你的兄長。”賀昶宥還是這一句話,輕飄飄的那樣簡單。可這一句便能保忻春嫣一輩子。

    下頭的人放開被打的漲紅着臉頰,淚落個不停,擡頭看着賀昶宥眼裏滿是另一番情緒。

    果然她的宥哥哥還是站在她這邊的。

    賀昶宥讓岑幸送人回去,讓太醫去忻府給人醫治。而他也出了毓慶宮,看來他的皇后並沒有聽明白自己昨夜的話。

    毓德宮外的小宦官遠遠看着陛下來,就往裏遞着這個好消息。

    秦卿一聽着就知道這個人是來同自己算賬的,沒想到來的那樣快,那麼急。

    賀昶宥摔門而入,嚇着了殿內的一衆女官,他讓所有人出去,就留下他與秦卿。

    “你讓人打了忻春嫣?”賀昶宥問的直接。

    秦卿點着頭,都來問罪了還說這樣的廢話。

    “爲何動手?”賀昶宥沉着臉,滿是責問。

    “她衝撞了臣妾,臣妾依着宮規處置罷了。”秦卿看着人也不肯低頭。

    她雖與賀昶宥相處不久,可就是覺得她眼前的賀昶宥不是衆人描述的那個陛下。

    對峙之間,秦卿的心裏莫名難受着,從小在府裏就是父母疼愛,兄長、阿姐相護着。她從前也只是想嫁個尋常人家,不喫苦、不受罪的過完一輩子。

    可如今呢,秦卿擡頭看着自己名義上的夫君,這纔是嫁過來第一日。

    賀昶宥嗤笑一聲,“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啊。秦卿你得擺正自己的位置,不然就不要怪朕心狠。忻春嫣算得朕的妹妹,你若能也當她爲妹妹。”

    秦卿看着人覺得又好笑又無奈,她慢慢的低下頭去,淚在眼眶裏打轉,努力睜大眼睛不閉不眨,不讓淚水落下來。

    可心裏難過又委屈。

    這個人怎麼就不問問他那好妹妹是如何衝撞自己的,說了什麼混賬話。

    她便是來這個宮裏當個木偶那也有自己的喜怒。

    “臣在家中便是幺兒再無妹妹。”秦卿刻意隱去個妾字,她便如賀昶宥的願來當個在後宮的臣子。

    賀昶宥看着眼前紅了眼睛的人,想着從前蘇斌同自己描述着在秦府裏的秦卿,就算重兵圍困也能在院子裏歡笑放着紙鳶。

    他當日點頭之時誠然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想嗆一嗆內閣也斷了忻春嫣的念想。

    娶妻果然不合適他,賀昶宥開始後悔着,明明自己有那樣多方法可以回了內閣。

    一念之間竟用了最差的法子。

    寢殿的外頭圍滿了人,聽着陛下厲聲責問誰都不敢進去。

    一邊的魏嬤嬤着急起來,她本就是陛下的奶婆婆一直看着陛下長大,一聽皇后入宮自己請命來照顧秦卿的。她立即拍着大腿起身,好不容易娶了妻怎得還爲了旁人相爭呢。

    殿門突然打開,屋裏的兩雙眼睛都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

    魏嬤嬤端着東西笑着進來,她走到賀昶宥身旁,對人說道。

    “陛下莫要爲着一點小事生氣,這可是娘娘今日特意準備的湯,體恤陛下日日辛勞。”

    魏嬤嬤特意提着要讓賀昶宥明白看着眼前的人才是他要過一輩子的妻子。

    賀昶宥看着那碗與毓慶宮裏相同的湯,也不知道秦卿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竟然準備的這樣多。

    但如今大門敞着,當着宮裏衆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推了秦卿皇后的臉面,賀昶宥便從魏嬤嬤那端起那碗湯來淺淺抿了一口。

    這湯煮的清甜,一嘗着就知道不是司膳坊端出來的東西,味道還算不賴。

    但放下之時,這個人依舊沉着臉色。

    他最後同秦卿警告一句:“希望你能記着朕昨夜的話,手切莫要伸得太長。”

    秦卿側過臉去,一言不發。

    真是好笑,她貴爲皇后卻連平常爲人正妻該有的尊重都未得着。

    她很想站起來指着賀昶宥問一問,那麼喜歡怎麼就不娶忻春嫣爲後呢,非要讓自己葬送在這裏。

    又感嘆着原來真心就是這樣的嗎,就連喜歡的人的親妹妹也能這樣無條件的相護着。

    而自己這個皇后還真就只是個擺設,在賀昶宥眼裏只是個有更高頭銜的女官罷了。

    這樣也好,如今明白了,從此她們便能井水不犯河水的過一輩子。

    賀昶宥看着又變回啞巴的人覺得無趣,他轉身便要離開。

    秦卿微微側目等着聽到這個人摔門離去的聲響,沒想到等來的是一羣人的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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