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聽着外頭響起的那些異口同聲的驚呼,立馬就從貴妃榻上起身,提着裙襬跑着過去。

    還未出殿門就見着賀昶宥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看模樣是僵直着一動不動了。

    秦卿立馬喊着岑幸,讓人快去喊太醫來,又讓自己身邊的佩芸、佩蘭先把賀昶宥擡到自己的榻上去。她慌張的安排着人,努力幫着忙,一點也不記上頭的那頓爭吵。

    等人被擡上秦卿的牀,就圍到牀榻邊上緊張的探了探賀昶宥的鼻息,好在還有氣。

    宮道上,太醫院的正、副院判都神色慌張的往毓德宮趕,

    雖內都知未嚴明具體,但看人跑的滿頭大汗的模樣,就知道今日的事非同小可。

    可一入毓德宮看着躺在榻上雙目緊閉的陛下,依舊是心中大驚。

    秦卿早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這人平白無故的倒在自己這裏,要真有個好歹出來,也不知道自己是直升太后的可能性大些,還是被內閣推出去成爲千古罪人問罪處死的可能性大些。

    太醫一到,整個毓德宮就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

    秦卿從牀邊起身,激動的就近抓着副院判的衣袖,目光懇切的看着人說道:“快來快來,你可定要救醒陛下呀。”

    汪鬱傾看着皇后娘娘額間急出來的薄汗,忍着想替人擦拭的衝動對人點頭,他看着人臉上帶笑,想讓秦卿安下心來。

    可秦卿早已經慌張的接收不到任何信號,心裏、眼裏只有躺在榻上的人。

    她鬆開了汪鬱傾的衣袖又急匆匆的回到賀昶宥的身邊,看着一旁的正院判給人診脈,十足憂心。

    而秦卿的身後至此多了一道歡喜的目光,留戀又帶久別重逢的欣喜。

    汪鬱傾止不住淺笑着坐在一側,他鋪紙提筆等着俞益開口來寫下抓藥的方子,心中絲毫不擔心陛下昏厥了的事。偶爾側目偷看着那抹倩影,他低頭笑着,心中只有又見着秦卿的高興。

    遙遙望着秦卿的側顏,只願這一回自己能守好娘娘,能讓人無病無憂、得長命百歲。

    俞益把脈後看着平靜但內心直呼驚奇,他皺起眉頭起身又動手探了探陛下的脖頸處的脈搏、按了按心房,扒着眼皮看着瞳距。

    他緊張的嚥着口水,表情是那樣難以置信的,回過頭讓正出神的汪鬱傾上來也一道把脈。

    沒一會兒汪鬱傾也皺眉露出同樣的神情來,他輕拍着賀昶宥的肩,在人耳畔呼喚着幾聲陛下,但看着對方依舊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汪鬱傾一回頭,俞益便明白的從藥箱裏拿出銀針來,兩人之間是無言的默契,看的守在一旁的秦卿一愣一愣的,她更不明白賀昶宥此刻病情的好壞了。

    等她再一轉頭看着被銀針紮成刺蝟的賀昶宥,要放平常秦卿肯定是第一個憋不住笑,但如今看着眼前的場面讓她心中的擔慮又上一層樓。

    雨晴看着自己丟了魂似在榻前晃盪的主子立馬上前扶着秦卿出去坐坐、休憩一番。

    沒一會兒,汪鬱傾也跟着出來了。

    秦卿見着人立馬亮着眼睛問着:“可是陛下醒來了。”

    那語氣裏滿是期待。

    汪鬱傾聽着一愣都不捨得讓人失望,只能回着:“娘娘放心,陛下馬上就可以醒過來了。”

    秦卿瞬間失了笑又坐下,她側身望着裏頭乖乖等待着賀昶宥醒來。

    汪鬱傾看着人失落的神情,心裏頓時哏着難受。他多想上去告訴眼前的秦卿不要再愛上賀昶宥了,不要去重走那一段老路。但他也明白這些事情不是光靠自己的言語就能解決的,他要守在人身邊,得慢慢來。

    他俯下身蹲在秦卿面前,看着人眼中含笑溫柔的說道:“我給娘娘也把把脈吧,想來娘娘被陛下嚇着如今定是思慮過盛,臣也好爲娘娘調理一下。”

    秦卿看着眼前人的好意不好拒絕便伸出了手。

    汪鬱傾剛將手指按在秦卿的手腕上,就聽着裏頭的人喊了聲:“陛下醒了。”

    秦卿立馬什麼都顧不上的起身往屋裏衝了過去。

    汪鬱傾看着突然的變故,伸手想拉住秦清讓人慢慢走,可惜連秦卿的袖口都未觸着。他看着人離去的方向苦笑着,明白自己就是如此拉不住人,又難以開口將心中的一切言明。

    秦卿跑入屋裏卻見着依舊躺着不動的賀昶宥明白自己是白高興一場了。

    岑幸看着娘娘嘆氣,立馬上前安慰着人:“娘娘不必擔心,方纔陛下的手動了一動,想來是馬上就要醒來了。”

    秦卿看着人點了點頭,她坐在牀榻邊上等着賀昶宥醒來。這還是秦卿頭一次那麼仔細的看着賀昶宥。

    天下之人多知他們的陛下手段厲害又長相不俗,秦卿未入宮時也是知曉的,但如今這樣近的細細看着人的眉眼到脣,秦卿的心中依舊感嘆了一句,“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就是脾氣太差了,半句解釋都不會聽。

    行宮別院,賀昶宥安靜的躺在牀榻上一動不動,太醫們進進出出的格外匆忙,卻都嘆息搖頭只道一句:“心病啊,還得心藥來醫。”

    岑幸站在外頭,看着屋裏自己主子淡漠的神情,懷裏抱緊那個月白色的枕頭,世上一切彷彿都與他毫無關聯一樣。

    不遠處內宦匆匆跑來,懷裏穩穩的抱着小公主。岑幸看着這張與娘娘極其相似的臉,只願這法子能有用。

    小公主獨自進入殿裏,她站在榻下對着賀昶宥輕聲喊着:“爹爹。”一臉好奇的看着人,不明白自己爹爹怎麼一動不動的。

    沒一會兒就伸手柔柔的說着:“爹爹抱抱。”

    但榻上的人目光依舊沒有焦距,對女兒的這些話也仿若未聞,遲遲沒有反應。

    小公主喊累了看着爹爹也不理睬自己就一屁股坐下,摔到了腳踏上極其的疼就大聲哭了起來,抹着眼淚那模樣就更像是秦卿了。

    但賀昶宥依舊沒有將目光落到自己女兒身上,他閉上眼彷彿就能看到自己的妻子。

    這一座特意爲秦卿而造的行宮、他們最後的家。這裏的每個角落都有着秦卿的身影。

    一瞬間賀昶宥仿若看見離去的人又回到了自己的身旁,眼裏不再是冷漠與厭惡,如最初嫁與自己時一般,那張過分漂亮的小臉上帶着笑意,也帶着傲氣與天真。賀昶宥看着想就伸手去觸碰着守在自己牀榻邊上的人。

    他慢慢的向眼前的幻影伸出了手,不同以往觸着空氣的冰冷,這一回他竟真的觸着了柔軟與暖意,賀昶宥笑着不由感嘆着今日這夢境的真實。

    而秦卿看着榻上的人突然睜開眼醒來,是那樣深情的凝望着自己,而後還伸手溫柔地觸碰着自己的臉。

    驚得她屏氣凝神,一動都不敢動。

    汪鬱傾在後頭看着秦卿忽然僵直的背立馬上前,就發現了清醒過來的人,他對秦卿開口道:“娘娘,陛下醒來了,讓臣來給陛下拔針吧。”

    秦卿聽着汪鬱傾的提醒,才愣愣的起身想要離開,但她還沒走上幾步,就聽着自己身後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又滿含感情的呼喚。

    “卿卿。”

    賀昶宥着急着要爬起來,他顧不上手上的銀針,顧不上身上的疼。要把秦卿抓住了,留在自己身邊。

    可突然賀昶宥愣住了,殿裏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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