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外守着的童盈正同師傅說起自己今日毓慶宮裏去請人被陛下冷臉說滾的事,真是不明白陛下今日反應。
周茂嘆氣道:“可憐娘娘傷心,這天下的男人都一般喜新厭舊呀,愛你時捧着你,不愛了就棄之如流水。”
這些話正巧落入回來的人耳朵裏,尚宮立馬出來喊着:“大膽。”
黑燈瞎火的嚇着正說小話的師徒,一見秦卿也在,兩人就知道自己闖禍了,立馬主動掌嘴說道:“娘娘恕罪,奴才多嘴。”
秦卿腦子裏快速反應着這兩人的話,回過神來就讓人不必責罰都退下吧。她獨自進入寢殿,不讓任何人陪着。
她轉身還對外面這羣關切看着自己的人笑着。可關上殿門後,秦卿便像是失了所有力氣,她深呼吸着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明白外頭那一羣人定還守着。
腦海裏回想着周茂那一句喜新厭舊,回想着今日的賀昶宥,自然傷心想着前段日子的好。
難道這一切都是賀昶宥在玩弄自己嗎?
這個人怕就是今日一樣的脾性,從來都爲真的喜歡過自己吧。
秦卿想着覺得渾身都難受起來。
她直接蹲坐在地上倚靠着殿門。這些年來她從未真正喜歡過什麼人,從未爲旁人那樣傷心過。
原來自己以爲的和美與心悅只是對方的一場戲罷了。
原來忻春嫣說的纔是真的。
想着想着秦卿還是無法抑制的哭了起來,她又抹着臉上的淚,厭惡那麼軟弱連傷心都只能偷偷摸摸的自己。
翌日,雨晴推開門來喊自家主子起身,一入屋裏就見人還躺着但眉頭緊鎖,小臉刷白。雨晴輕聲喊着卻不見主子醒來,立馬俯下身去摸了摸秦卿的額頭,果然發燙。
嚇得她立馬出去讓人去請太醫來,再入殿裏讓人打了溫水不停給秦卿擦拭着額頭與手,心疼的瞧着自己病了的姑娘。
太醫院裏汪鬱傾與另一位副院正好輪班方準備離開,一聽外頭說着是毓德宮裏的事,就立馬停住了腳步。
童盈帶着汪鬱傾匆匆的回到宮裏,女官還在商討着是否要去請陛下來。這還沒商量出個結果,汪鬱傾就跑入殿裏,所有人見着救星來了立馬不慌,同太醫說着:“娘娘突然發熱,面色蒼白。”帶人往裏走着。
秦卿已經起身換好衣裳,正躺在貴妃榻上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像個失了生機的木娃娃。
汪鬱傾看着秦卿的模樣就開始心疼,那雙眼睛在如何掩飾都能看出來娘娘哭過。而這個宮裏能有什麼人可以讓皇后如此哭的呢。
汪鬱傾一入殿沒見着賀昶宥就已然明瞭,他給秦卿把脈無意的問着:“娘娘可有什麼心事?”
秦卿這才擡頭髮現還是那日的太醫對汪鬱傾淺笑着搖頭,低頭卻又嘆着氣。
“秦府原先在城東位置與臣家不遠,娘娘從前可有用過橋頭那個小攤的糖餅?”汪鬱傾出其不意的問着。
秦卿看着人點頭,那糖餅還是她從前最愛喫的。
“明日我偷偷給娘娘帶一個來,當我們之間的祕密可好?”汪鬱傾忽然小聲對秦卿說道。
秦卿也用只有她們倆才能聽到的聲音,問人道:“真的嗎?”
汪鬱傾立馬點頭說着好,他收回手坐到一旁給秦卿寫着藥方,只是有些受涼其實用一碗薑湯就好。
他將方子遞給女官,讓人下去煎藥,他同秦卿笑着囑咐道:“娘娘不要難過,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只要喫一個糖餅,什麼都會甜。”
秦卿聽了這話震驚的看着人,這句話秦卿從前只對家裏的人說過。從前他騙兄長、阿姐給自己買糖餅時就常說這話,但她從未對外人言及,她不知汪鬱傾是如何知曉這話的,難道他也是這麼想的?
秦卿看着人亮着眼睛,如同見着知己一般。
汪鬱傾猜到秦卿的反應,但真看着人驚喜的模樣,他心裏涌動着無以言語的高興。娘娘的目光裏只有自己,哪怕是短暫的也好。
雨晴見人如此也一道難過着,他們姑娘從小到大都沒愁眉苦臉這樣久過,永遠都是樂呵呵的沒有傷心、煩憂的模樣。如今當上皇后了反而煩事多。
午睡時雨晴獨自陪着秦卿,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秦卿就會讓人陪着自己一道睡在榻上。
雨晴拉着姑娘的手,如同兒時一般在秦卿手中畫畫、寫字讓人來猜。
秦卿今日不在狀態,什麼都猜不到。也沒有那個熱情來猜的。等雨晴喊了三聲都沒得到自家姑娘迴應後,她嘆着氣拉緊秦卿的手,秦卿這才轉過頭來看着人。
“姑娘那時候被抓回來關在府裏,得知真的要嫁入宮中時,也哭了很久。老爺夫人也同姑娘一道難過着,後來還是姑娘去哄的,我還記得姑娘那時候說的話呢。”雨晴回想着府裏的日子,不知覺得笑着,
那時的秦卿拍着胸脯對父母說着,自己就當換個大宅子生活,只要當個冷漠的人自能在宮裏活得自在,畢竟她是嫁過來當皇后的。
秦卿回想到那日的話忽然笑着,自己那是太過天真了,覺得只要她安分守己就不會有什麼事,但如今還是發生了。
雨晴便繼續勸道:“姑娘何不趁現在明白了就脫手過回你說過的那種生活,至少能在這裏平平安安的活。”
這話讓秦卿思量許久,最後對人笑着點了點頭。確實她這些無意義的傷心不能太多,既然賀昶宥不在乎自己,她的心也不能全然放在對方的身上來自討苦喫。
午睡過後女官看着娘娘好似是恢復了一些,都鬆一口氣。
雨晴又拿出香扇來提議再去花園裏撲蝴蝶,她知曉自己姑娘喜歡的。女官們也想讓人在外頭透透氣,也就附和拉着人外出。
可秦卿明顯沒有上一次那樣的歡喜,拿着扇子隨意走動着更像是在觀花,偶爾才提起香扇隨意的撲幾下彩蝶,也再不會追着跑,但好在人看着平靜些,也願意動了。
同樣的地方,賀昶宥站得遠遠的見着人也沒有上前,甚至不許岑幸出聲。
他站在暗處肆意打量着人,看着秦卿笨手笨腳撲蝴蝶的模樣,覺得這人如同個小丑一般,真是好笑。見人熱的發汗了賀昶宥就同岑幸嘲諷道:“這世上只有無聊至極的人才會想着來抓着醜蛾子玩。”
岑幸看着皇后又偷偷打量着陛下,真的不懂是什麼怨讓一個人在幾日之間有這樣大的轉變。
賀昶宥根本不屑於過去,他如今當真視秦卿爲無物,就當宮裏養了只無用的彩蝶。
而秦卿自也沒注意到這一處的動靜,無聊的撲蝶心裏偶爾期待着那個人會從一邊跑出來,如同那時一樣抱住自己。她裝作無意的四處張望,轉身後停頓着。
女官們自也也跟着人回頭,就見着陛下離去的身影。
爲了不讓人再難過大夥開始刻意的同秦卿聊着花、聊着蝶,見人的心已經不在這了,才無奈回宮去。
自從入宮以來,秦卿很少見着賀昶宥的背影,這人總愛抱她哄她,對她總是笑着的。
這一夜,秦卿也只有一個人,她抱着兩條錦被像等一個不會歸來的人。想着如果賀昶宥從一開始就這樣對她,她的心裏也不會如同現在這樣難受。
秦卿嘆了氣,想着想着便入睡了,夢裏都是循環着自己被人拋棄。
晨起,汪鬱傾就懷帶着東西在毓德宮外等着秦卿起身,來給人診脈。知道今日能見着人,他興奮的昨兒一宿沒睡好,只想給秦卿再帶些其他的來逗人開心。
汪鬱傾知曉帝后之間不同外頭說的那麼好,他永遠無法忘記,那些日子裏他見着秦卿的無望。
一個不愛她的夫君一旁還有咄咄逼人的忻春嫣,她十月懷胎拼命生下來又無故死去的長子,將一刀一刀割在秦卿的心上無法癒合。
那時的汪鬱傾想了無數個法子要救人,卻都阻止不了娘娘死在那個冬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