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歲中香 >第15章 15
    司燼組的局,來的都是小圈子裏夠得上格的人。

    和平順着司燼的視線,見他眸光落在桑棉的身上,若有所思地說道:“阿燼,你最近有些沉迷了。”

    以往阿燼過生日,都是請他和盛時去鹿宅,一起開黑打遊戲或者品嚐收藏的好酒,他從小就見慣了圈子裏的名利爭奪,最是厭倦這些喧鬧的場所,如今爲了桑棉,竟然會舉辦小型的生日會。

    這不像他。

    這幾個月來,不僅阿燼變了,就連盛時都變了,前一秒還在跟他說,他想考藝校。原本老爺子的打算就是將司燼和盛時一起送出國去讀書,現在只有他一人拿到了國外offer,另外兩個兄弟只怕是不會出去了。

    和平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可能是嫉妒吧,他花了十幾年的時間與司燼、盛時成爲了兄弟,桑棉卻只花了半年。

    “你表哥跟桑棉很熟?”司燼眼眸微垂,喝了一口紅酒,語氣平靜,和平卻從中聽到了一種危險的訊號。

    “他們都是京大的學生,之前的元旦迎新晚會,我表哥是組織者之一,可能那時候就認識了。”和平淡淡說道,林家自然不能和司家比,更別提鹿家了,他表哥很多時候是靠着和家的關係才進入到了這個小圈子。

    如此一來,林木深跟桑棉之間的差距反而沒有那麼大。林家書香世家,應該會更喜歡清流的學者一派。

    司燼冷嗤了一聲,上次聖誕的假面舞會林木深好像也來了,那時候就見到桑棉了吧,或者更早,畢竟桑棉在京大也不是默默無聞之輩,這麼算來他們至少見過了三次。

    司燼狠狠眯眼,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桑棉和林木深不熟,或者說她生性涼薄,自懂事開始就明白她不是一個因爲愛而來到世間的孩子,她習慣跟所有人保持距離。

    童年時缺失的東西很多,若非姥姥給了她太多的愛,她不知道自己會成爲什麼樣的人。和林木深簡單寒暄幾句,桑棉就拒接了他的邀約,走出了宴會廳,到外面去透口氣。

    68層的高樓,從頂樓的窗戶看下去,人渺小如螞蟻。來到北城之後,她才驚覺學校之外的洶涌浪潮,足以淹沒任何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

    她只能在這一片汪洋大海中苦守着自己的方舟。

    桑棉取出包裏的那枚印章,給司燼發信息:“我臨時有事要回一趟學校,生日禮物我讓盛時轉交給你。”

    她本應該當面給他生日禮物的,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今日之後怕是要毀於一旦了。生日會上,朋友無理由中途離場,換誰都會生氣吧。

    信息剛發出去,她一擡眼就見司燼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宴會廳門口,他今日穿的是柔軟的毛衣和西褲,優越的外形將學院派的優雅矜貴展現的淋漓盡致,如同一隻外表優雅的小獅子,藏起了自己尖銳的爪子和牙齒,混跡於人羣中。

    他表情看不出喜怒,黑眸定定看了她數秒鐘,低低說道:“我以爲你不會準備禮物。”

    桑棉不知爲何會想到毛茸茸的小獅子,微微一笑,將手上包裝的精緻的小禮盒遞給他:“生日快樂。”

    司燼接過禮物,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的指尖,沒有鬆開。

    指腹碰觸的一瞬間,捲起烈焰般的炙熱,似要將人燃燒殆盡,桑棉渾身一顫,擡眼就見他不知何時已經逼近,影子將她籠罩,低沉暗啞地說道:“爲什麼送我禮物?桑棉,那日在山上我就告訴你了,別靠近,別來,你爲什麼要來?”

    她之前做的那樣好,拒絕他,漠視他,看他的眼神跟花瓶裏的那枝梅花沒什麼不同,後來爲什麼要來給他補課,爲什麼要跟他約定,爲什麼要送他禮物?

    爲什麼不能讓其他人一樣放任他在黑暗裏腐爛掉?爲什麼幼年時飛走的那隻漂亮脆弱的小蝴蝶會飛回到他的掌心。明明那麼危險,爲什麼要自投羅網?

    “你喜歡我對嗎?”司燼靠近她,將人逼進狹窄的空間,見她臉色微變,烏檀色的大眼睛溼漉漉的,終是不忍,艱難地吐聲:“對不起,不該逼問你,因爲我很喜歡你。”

    明明是獵手,在收籠的瞬間,卻將自己的心血淋淋地剝開,獻給籠子裏的獵物,甚至不忍心馴服她。

    只因爲他想與他的小獵物長長久久,爲她築起一座風雨不侵的伊甸園。

    少年的眼睛亮若星辰,帶着年少輕狂的肆意熱忱和狂戀,他剋制地收回手,暗啞地說道:“我的生日願望就是……”

    桑棉渾身輕顫,臉色蒼白,條件反射地伸手捂住他菲薄的脣,彷彿這樣就能將那些噴涌而出的烈焰般的宣示重新打回深淵去。

    她的小船隨時能傾覆,而這一片汪洋大海上,他卻擁有一座瑰麗龐大的海上城堡,她上不了他的岸,他也來不了她的小船。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有些話,不能說,不該說,也不用說。

    桑棉心底發冷,正要冷冷拒絕,就見對方低低笑出聲來,眸光明亮,灼灼逼人,他攫住她的指尖,在脣間烙下一個炙熱的吻,低聲說道:“來到我身邊,就是我的了。”

    單方面宣告,不講道理。

    桑棉僵住,閃電般地縮回手,被他吻過的地方炙熱酥麻,輕顫不已。

    一路渾渾噩噩回到學校宿舍,她衝了一個熱水澡,覺得不是自己瘋了,就是司燼瘋了。也許只是惡作劇?要是她當真就輸了。

    手機一直在震動,她沒敢看,早早地爬進被窩,直到室友從實驗室回來。

    “咦,桑棉,你睡了嗎?你今天睡的好早!”室友隔着簾子,小聲地問道,見她沒有動靜,這才輕聲地去浴室洗漱,爬上牀。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等到萬籟俱寂,這才摸到一直沒敢看的手機。

    微信上很多條信息,大部分是盛時發來的。

    盛時:“你怎麼先走了,是不是因爲我人緣太好,冷落你了,嗚嗚嗚,小棉花,我錯了。”

    盛時:“小棉花,今天司哥心情好像很好耶,都沒有給人臉色看。”

    盛時:“草,司哥竟然收了生日禮物,他往年只收我跟和平的禮物,墨綠色的盒子,包裝的很精緻,小小的,也不知道是誰送的。”

    除了盛時的,還有林木深的信息。

    林木深:“桑棉,我上次的提議永遠有效,物理數學不分家,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最後一條是十分鐘之前,盛時發來的,司燼一條信息都沒有發給她。

    盛時:“明天是週末,小棉花,我來司燼家,你順便也幫我補補數學唄,我給你帶好喫的~~”

    她指尖一顫,這纔想起明天又是週末。

    她看了看時間,週五的晚上,又過生日,司燼應該會回鹿家。她咬牙給管家林叔打了一個電話。

    生日會結束的早,司燼切完蛋糕就懶洋洋地離開了,留下了一堆人自己玩兒。

    三人都喝了點紅酒,就沒有開車,吩咐司機將車開到鹿家山腳下,然後拎着酒去常去的涼亭,一邊看夜景,一邊繼續續場子。

    山間清淨,環境優美,三人喝了一點小酒,坐在長椅上,欣賞山間夜景。

    “司哥,這都半夜了,你幹嘛一直讓我給小棉花發信息,自己不發?還讓小棉花給我補數學,我那數學神仙來了都救不了,9命,我也是要面子的。”

    和平:“估計是等桑棉的信兒,一晚上的,你給桑棉發,她回了嗎?”

    盛時撓了撓頭,納悶道:“沒回啊。”

    和平煩躁地說道:“阿燼發,更不會回。”

    他都看見了,看見阿燼追出去,將人堵在了牆角里,還看見他低頭吻了吻她的指尖,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司燼。溫柔、剋制又小心翼翼,自從他母親過世以後,他就很少見到阿燼真心地笑。

    但是桑棉做到了。只是桑棉太弱了,她根本就無法跟司家抗衡,無法跟方靜宜過招,也不夠格成爲鹿家的外孫媳婦,反而會成爲一柄刀,會成爲阿燼的軟肋。

    和平憂心忡忡。他暑假之後就會出國讀書,國內的事情鞭長莫及。

    “小棉花怎麼回事,連我的微信都不回了,司哥,你該不會又欺負她了吧?”

    司燼瞥了他一眼,接了管家的電話,然後低低笑出聲來,起身說道:“走了,回鹿家。”

    盛時呆住:“敢情你一直不上去,就是不確定是回鹿家還是司家?”

    要了大命了,他們可是在寒風裏吹了三個小時!

    “不回司家?明天不補課了?”

    “不了。”司燼擡眼看了眼夜空,脣角勾起一絲笑意,果然是桑棉,打電話給管家請假了。就先讓她清淨一段時間,逼太緊反而適得其反。

    回到鹿家,外公已經睡下了,他叮囑祕書不要驚動外公,回到自己的房間,去衝了個澡,然後這纔打開桑棉送的禮物。

    墨綠色的盒子,裏面是一枚竹葉青的印章,青翠的色澤中帶着紫檀色澤,上面刻了四個字:生於燼中。

    司燼眼底閃過一絲的異色,伸手撫摸着那四個字,許久低低笑出聲來,生於燼中,阿棉,她對他的期許,他都知道。

    她是除了外公以外,唯一一個對他有這樣期許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輕易就能戳到他心間軟肋的人。

    司燼將那枚小小的印章置於枕下。

    這是她送他的第二個小禮物了。他會好好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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