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文衝指着冰川的盡頭對喬意道:“這鳳鳴山也是奇了,光禿禿的什麼都不長,偏偏就有一灣好水。”
“據說早些年,這鳳鳴山上還是有人的。”喬意搓了搓手,捂住在寒風中凍得冰涼的耳朵,“不過近幾十年沒再聽說了,畢竟就像你說的,這山上什麼都不長,就連打獵都沒地方獵去。”
“真是奇怪。”凌文衝感慨一聲,畢竟這裏的氣候環境還是很不錯的,在他的記憶中,鳳鳴山這樣的還是唯一的一例。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們讀書人看的書多,早該習慣了纔是……”
渠州地暖,冬季短夏季長,第一株小草萌出後,天氣很快就熱了起來,待到四月中,一聲驚雷平地起,將整個渠州城震了三震。
凌文衝在家裏就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感,腳下的地面劇烈抖動,晃得人站都站不穩,屋子裏的桌椅傢什原地搖晃起來,“刺刺啦啦”的挪離了原本的位置,桌子上的花瓶、架子上的書稀里嘩啦的往下掉。
即便沒有經歷過地震的人也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凌文衝的心猛的擡高,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強忍着心中的恐懼大聲朝着外面喊:“地震,所有人都離開屋子……”
喊完話,凌文衝開始尋求自救的方法,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找個安穩的三角區進行躲避,待發現自己離門很近,離室內的三角區有點遠的時候,他又改變了主意。
人在劇烈搖晃的環境中是無法站穩的,更別說是往外跑了,那是極其困難的事情。
他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兩步,想要把門拉開,偏在這時一股相反的力量涌來,他一個踉蹌就要往後跌倒,就在這時,房門“呯”的一下被撞開,小七腳步凌亂的衝進來,一手死死扒住門框,一手努力向前撈去。
“少爺,快……快把手給小的。”
凌文衝的眼睛猛的迸發出光來,腳下和腰腹同時用力,身子往前一扭,順利的把手塞給小七,小七一把握住,然後用力往後一扯,藉着這個拉力,凌文衝被小七拽出生天。
衝出門後,震感便沒那麼強了,而後開始慢慢的平息下來,可院子裏的人,誰都不敢輕忽。
驚魂未定的站在院子裏,凌文衝平息了一下劇烈的心跳,高聲問:“所有的人都出來了嗎?”
小七環視了一下四周,點了點人數,“都在,除了小桔姐姐扭傷了腳,其他人都沒事。”
凌文衝的心這才安定了些,又想到凌母的院子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急急的往那邊趕。
凌母的院子也沒什麼大事,除了兩個丫鬟在慌亂之中被東西砸傷以外,其他人都安好。
凌文衝徹底放下心來,讓素雲安撫住府中上上下下的情緒,自己派人去往蔣家和喬家去探聽消息,除了這些,還有一個地方也不得不看視,那就是回春堂。
凌文衝站在原地轉了兩個圈,心裏惦記着小悅兒,一顆心拋上拋下,無論如何都安定不了,只能同凌母撒了個小慌,而後帶着小七急急忙忙的往那邊趕。
這場地震的動靜太大,新房子尚能支撐,那些年代久遠的老房子有很多都倒下了,一路上大人哭小孩叫,傷的傷死的死,其狀甚慘。
到了回春堂,顧不得查看內裏像被打砸了一般的情形,凌文衝一把拉住無頭蒼蠅似的夥計,“喬大夫呢?”
夥計往後指了指,還沒開口說話,凌文衝就帶着小七衝進去了。
後院裏曬的藥材翻撒了一地,像不值錢的爛柴似的糟成一團,凌文衝顧不上躲避,直接踩着那些價值不菲的藥材奔了進去。
院子裏的屋子雖然慘了些,好在還堅/挺/着沒有倒。凌文衝三兩下竄進正房,繞開那些散落的桌椅板凳,直接往東邊的耳房衝去。
進到裏面,只見往日儀容得體的喬大夫,髮髻鬆散衣着凌亂,正一瘸一拐的和通往後邊的小門較勁。
小門的另一邊就是小悅兒住的院子,平日裏只有他和一個老僕,老的老幼的幼,遇到這樣的事情還不知怎麼樣了呢?
想到這裏,凌文衝越發焦急,他把喬大夫撥到一邊,上前去推那扇小門。
喬大夫看到來人是凌文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埋怨道:“你怎麼纔來?”
凌文衝沒有回答,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那扇門上。這扇小門被兩邊的牆壁擠壓,早已深深的嵌進牆裏,別說推開,踹都踹不開。偏偏這扇門所用的木料極好,用來分隔兩個院子本來極爲合適,可這份合適放在這裏便成了橫亙在他們面前的一道難題。
“有斧頭嗎?”凌文衝問。
喬大夫搖了搖頭,“有切刀。”
切刀就是小鍘刀,是專門用來切藥材的,在這裏明顯不頂用。凌文衝捶了捶門扇,又踹了兩下,眉頭皺得死死的,問:“這門恐怕打不開,能從另一條街上繞到宅子裏嗎?”
喬大夫嘆了口氣,“別看兩個院子挨着,若是從另一條街上繞過去,少說也得小半個時辰,而且今天街上又亂……”
街上亂,耗費的時間只會更長。
凌文衝用力拍了把門,看向目露焦急的喬大夫,“你這兒有梯子嗎,看看能不能從房頂上翻過去。”
這話像一杯冰水一樣澆醒了喬大夫混沌的思緒,他激動的道:“有有有,我怎麼就沒想到用梯子呢!”
耳房比正房矮小的多,從頂上翻過去也更容易,小七在下面扶着梯子,全神貫注的盯着在屋頂上行走的凌文衝,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喘氣聲影響到對方。
屋頂上的瓦片長滿了青苔,十分的滑,凌文衝不敢大意,俯下身子手腳並用,走的小心翼翼。等到終於攀上了房脊,他這才鬆了口氣。
小心的騎/跨的房脊上,往這邊看,是眼巴巴望着他的小七,往另一邊看,凌文衝直接呆住了……
只見小悅兒所住的院子,正房的東半邊連帶着東廂房全都垮了下來,木料磚石散落一地,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四月的天氣,暖風和煦,凌文衝卻一下子如墜冰窖,渾身上下涼透了。
“悅……悅兒?”凌文衝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他喃喃的叫了兩聲,嗓子裏如同堵了一團棉花,乾澀的厲害。
“少爺,少爺?”小七見凌文衝半天都沒有動彈,忍不住開口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