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慧沉默着,似乎不知道說什麼。
何有朝他道:“許慧學長,我們繼續吧。”
許慧抿着脣好一會兒,纔看向何有。
這個動作似乎使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對不起,是我鼠目寸光,看輕了你。”
但是這次許慧的眼神卻沒有躲閃。
他眼神很正直。
許慧如果做官,一定是個好官。何有下意識在心裏評價。
但這並非許慧的錯。
在邊緣的鄉鎮書院裏,許慧的見識和能理解的人的天賦,總會有限,再聰明的人,也逃脫不了出生地的制約。
“我不看重這些。”
“重要的是如何多背誦點內容。”
何有的語氣溫吞,一點鋒利的氣質也沒有露出來。
許慧剛剛有多憤怒,現在就有多慚愧。
“我不知道……”他喃喃着。
許慧甚至忘記思考爲何何有學習天賦如此之高,但之前卻籍籍無名。
“好了,我們繼續吧,許慧學長。”
許慧這才從自己的羞愧中回過神來,在看向何有時,已經帶上了幾分敬佩。
“嗯畢竟我們帶着魏新院的名頭,不能給書院丟臉。”
何有這回沒有接許慧的話,只是點點頭,翻開書看了起來。
她主動結束了對話,也結束了許慧的自我難堪。
太陽西斜。
許慧背完了半本書。
許慧的速度比起一般人已經算是十分驚人了。
然而許慧回頭看到何有書桌上擺着一疊高高的已看完的書的時候,卻是自顧自望洋興嘆起來。
何有不打算熬夜看這些書。
每天白天花費一整天的時間在這些書上,在何有看來已經夠了。
幾位夫子來察看二人情況的時候,還不知道何有書上的書都是何有已經看完並且背下的。
直到許慧主動說起上午的事情,幾位夫子才瞪大了眼睛,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何有。
吳夫子將何有桌上的書數了一下,整整六本。
一天就能背誦六本,這簡直是妖孽。
這樣一想,吳夫子愈發感嘆上天的不公。
上天給了何有驚人的頭腦,卻沒有給他一副與之對應的可供修煉的□□。
若是何有的修煉資質和他的頭腦一樣好,那麼那些所謂的宗門大家族天驕,恐怕都要給何有讓路了。
但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這次之後,許慧便有意親近起何有來。
何有沒有去學堂上課,引起了很多同班學子的注意。
雖然她不去學堂,但也還是回去食廳喫飯。
何有消失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出現在食廳。
“哎,何有在那呢?”
“還真的是。”
何有剛坐下,便有一羣少年人圍了過來。
最先說話的是上次要給何有傷寒藥的那位同學。
“何有,你昨天怎麼沒來上課?聽夫子說你要去參加文鬥,真的假的。”
“嗯,我和許慧學長現在再備戰文鬥,所以暫停課業一算時間。”
“昨天你位置空了,我還怪不習慣的。”
“那你這三個月都不來上課了嗎?”
“你要是怕拉下功課,我到時候可以把我的筆記借給你看。”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何有所在的地方很快就熱鬧起來。
不遠處,何有跟着幾個同伴走進食廳,緊跟着陳昆周枋一干人等也過來了,這兩撥人沒走近,謝如君便也端着盤子到了何有這裏。
有時候,你會覺得一個人的人緣突然就變好了。
這個人像是突然開竅了一樣,三言兩語就能讓人對他心生好感。大家便都願意與他爲善。
爲了節省時間,何有一邊回着大家的話,一邊喫着手裏的包子。
何有上輩子不喫東西,這輩子喫東西一開始並不能習慣此種拒絕吞嚥的過程。所以她喫東西特別慢。
謝如君盯着何有細嚼慢嚥的動作,只覺得何有喫飯嚴肅認真,腮幫子動起來的時候,多了這個年紀該有的一些活潑。這張臉尤未長開,但是氣色比來學院的時候又好了不少。這裏都是男孩,大家喫東西都大刀闊斧,這之中何有一個人不緊不慢地喫着,混在一堆少年裏,一眼就能被注意到。
不慌不忙,溫吞而周全。
若是她長了一張憨厚的模樣,那倒沒有什麼。
可偏偏何有不是如此。
不知是誰想起何有原本斷袖的傳聞來。
一時間大家安安靜靜喫東西,下意識放緩了速度,盯着何有喫東西的樣子,有人連拒絕也忘記了。
不遠處陳昆端了東西在何有背後的那張桌子坐下。
周枋坐在陳昆旁邊,陳昆用手肘撞了一下週枋,道:“這何有,什麼時候與班上同學關係這麼好了?”
“誰知道。”
陳昆盯着何有後面又來的一個人,只覺得離奇。
“那許慧也認識她?”
“縣裏的師爺也沒她能逢源。”
周枋古怪地看了陳昆一眼。
又看了看不遠處的一羣人,他想到了點什麼,也沒搭陳昆的話。
而另一邊,何舒的同伴顯然也注意到了何有這裏的情況。
“何舒,那是不是你弟弟何有?”
何舒黑着臉,“別說他。”
同伴有些訕訕,另一人卻道:“你倆關係不好吧?最近他的傳言好多啊。”
“沒想到謝如君也和他交好,許慧怎麼也坐她旁邊。”
何舒想不到爲什麼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何有在書院裏的名聲變化這麼大。
分明她也沒有做什麼驚人的事,可是潛移默化的,所有人對何有的看法好像都變了。
而另一邊的同學們,自然也親眼見證了何有與書院裏的兩名大佬聊天時親近的氛圍。
他們對於何有愈發尊重了。
時光飛逝,一眨眼到了月末。
日暮的陽光從西邊的窗戶照進來,正好打在何有的身上。
許慧在另一邊心無旁騖地背誦着書上的知識。許慧雖然看書的速度沒有何有這麼驚人,但是也很快,而且不願意浪費一點時間。兩人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裏,有時候一天也說不上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