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弟弟確實也需要治療,如果小信的腿沒有受傷,我也還是會拼盡全力對待這次的文鬥。”
許慧的父母從小便教育許慧,假公濟私是不對的。
雖然許慧的父母也只在許慧很小的時候教育過他。
原來他是因爲怕何有覺得他自私,所以不知所措。
“沒有關係。”何有道。
“過程更重要。”
何有甚至沒有刻意打斷他的話,許慧只覺得何有輕飄飄的兩句話,便讓他從愧疚中解脫了出來。許慧閉了閉眼睛。隨後,他向何有說了他的弟弟經歷。
何有一直是一個絕佳的傾聽者。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安靜地與他對視,那雙漆黑而清淡的眼睛,莫名讓許慧生出了一種傾訴欲。
許慧很小的時候,和弟弟許信相依爲命。
一次下雪,許慧去山裏打獵,年幼的許信因爲去尋找他而不慎跌落山崖。
等被找到的時候,許信奄奄一息,他揹着許信夜間敲響了大夫的門,大夫救回了許信,卻再也沒能治好他的腿。
“能治好他的。”
“我認爲你能做到。”
何有沒有給太多安慰,但是這兩句話,對於許慧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安慰。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希望如此。”
許慧在敘說的過程中,刻意簡化了他那時的痛苦。
何有的反應比他想象得平淡些,但是這種態度,卻莫名許慧心中寬慰。
大概他自己也沒想到,這話說出來之後,他會如此輕鬆,而不是沉重和壓抑,這似乎和何有的態度有關。
何有其實說不上同情。
何有根本沒有感情。
但是看着許慧那雙被夕陽染成金色的眼睛,何有彷彿體會到了一點人世間的感情。
何有想,大概是因爲,這副身體的心終究是肉長的。
第二日,許慧提前回去了,何有在關上書房門之後,便朝宿舍走去。
中途何有碰到了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名義上的哥哥,何舒。
“站住。”
擦身而過的時候,何舒轉身對他厲聲說道。
昨夜何有在研究符篆的使用方法的時候遇到了點問題,她晚上並沒有休息好,她準備回宿舍通過冥想補給一下精神力。
在和何舒擦肩而過的時候,何有根本沒注意到何舒的存在。
何有想自己的事情想得入神,何舒這一聲吼叫也並沒有刺激到她,何有腳步沒有任何停頓,繼續往前走。
何舒被無視,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往上涌。
他一掌便朝何有拍去。
何有雖然剛剛沒注意到何舒,但是何舒那一掌朝他打過來的時候,何有卻察覺到了。
因爲有意地冥想,何有如今的精神強度已經比之前強了不少。
所以何有幾乎是慢動作地感受到了何舒充滿威脅力的一掌。
好在何舒出掌慢,除了凝聚裏練氣四層強度的靈力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技巧可言。
而何有雖然因爲資質差,這些天沒有引氣入體,但是前些日子的練劍和前世的廝殺,她本身身體的靈敏度卻極高。
何舒踉蹌了一下,回過神來時,卻發現何有從他前面站到了他側面。
“何有,你是不是找死?”
何舒被躲了傷害之後,心中的怒氣簡直燃燒到了極點。
他惡狠狠地盯着何有,本以爲何有會像以前一樣懼怕他,臉上露出畏畏縮縮的表情,可是沒有,何有就站在那,雖然比他矮一些,但是何有表情很平靜,別說害怕,連詫異都沒有。
此時陳昆正走到兩人所在處的假山後面,他看到不遠處正在對峙的何家兩兄弟,驚訝了一下,隨即露出了興味盎然的神色。
此時何有側對着他。
她現在的周身的氣壓,似乎和這些天來在人前展現的有所不同。
陳昆豎着耳朵,聽動靜。
何有心情說不上差,但不太好。
她盯着何舒,問:“躲開你一掌,就叫找死麼?”
她聲音裏無情無緒,如同一陣冰冷的罡風。
說着,何有那眼神裏化出一點殺氣,笑了一下,卻一點也不溫和。
人在不那麼積極的時候,總會露出一點自己的真“相”來。
何有腳步微移,湊近何舒,那雙帶着幾分詭異的眼睛,讓何舒在驚顫的狀態下,心臟重重一跳。
“離我遠點。”她聲音壓低了些,脣角露出一點讓人發寒的笑。
“我記仇。”
說完之後,何有重重地推了一下何舒。
何舒直接摔坐在地上。幾乎毫無防備,也未作抵抗。
何舒這纔想到,爲什麼何有能那麼輕易地躲開他一掌,想到了書院裏關於何有的傳聞——何有一箭射裂了玄鐵木,何有有築基實力。
這時換何有居高臨下地看何舒。
她睥睨的眼神簡直渾然天成,“別找死。”
說完,何有笑了聲,朝某處假山看了一眼,然後恢復了往日平靜安詳的表情,低着頭朝宿舍走。
彷彿剛剛轉瞬間的威脅和睥睨,只是何舒與陳昆白日做夢一般。
陳昆捂着自己的胸口,失神地看着何有離開的方向。
他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心臟跳動的速度快得有些恐怖。
回去之後,何有收拾了一點東西,便離開了書院。
何有自然不會回家,何家對何有並不是家,只是她醒來的地方而已。
何有出現在書店老闆面前的時候,老闆沒有認出來。
直到何有說:“陳叔,你這第二行的賬算錯了。”
陳叔才擡起眼睛,渾濁的眼睛裏露出幾分詫異,緊跟着是欣喜:“小何?你放假了?”
“上次你說走了,我還以爲你不會回來了。”
書店老闆六十多歲了,姓陳。
有點老花眼,個子不高,瘦瘦的。
擡頭的時候一張臉會皺出幹練又慈祥的細紋。
帶着生意人的精明,但是隨時一看都是與人爲善的樣子。
陳叔給何有倒了一碗茶,問了何有在書院的情況。
何有話語比較簡單,但顯然滿足了陳叔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