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天空之上,兩名修士正打得難捨難分。

    這片天空下面,武敘隨被砸得哇哇大叫。

    “師父,快進來。”

    武敘隨還正在跳腳罵娘,卻被一陣大力拽回了屋內。

    武敘隨正愣着,就在他剛剛站的地方,一塊拳頭大的冰雹啪地一聲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坑。

    武敘隨:“?”

    那冰雹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武敘隨緩緩看向何有,又看了看外面的冰雹。

    這屋頂上面傳來了咚咚的可怕的響聲。

    茅草屋被敲破了一個洞,和武敘隨站在一起,然而那冰雹從洞裏砸下來,精準地砸在了武敘隨的腦袋上。

    何有:“……”

    武敘隨:“……”

    武敘隨怒火已經被這顆斗大的冰雹砸滅了,他表情有些憂鬱,額頭上被砸青了,現在正慢慢鼓起來。

    何有:“師父,這符太厲害了。”

    武敘隨納悶極了,雖說從有記憶開始,他就在倒黴,喫燒餅能喫到蟲,走路能直走到水坑裏,別人屋頂上落一塊瓦下來,也能精準地砸在他頭上。而且倒黴是有規律的,武敘隨每給人畫一張趨福符,這倒黴的事情就會接踵而至,但是隻畫避煞符就不會。

    但是往日裏那些倒黴的事,從來沒有一件像今天來得這麼兇猛。

    他聽到何有的話,語氣有些生氣:“不是,不是這符厲害,是你厲害。”

    他咕噥道:“我以前可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神的人。”

    “我給你趨福符,這老天一副要要我命的樣子。”

    “你吸福氣吸得是真猛啊。”

    何有微微一愣。

    武敘隨縮了縮肩膀,嘆氣:“事已至此,你這個徒弟我收都收了,罷了,罷了。”

    還能怎麼辦,只能認唄。

    正說着,兩人都沒注意到,那外面的冰雹下大了些。

    “啪嗒!”一顆斗大的冰雹,再一次從那洞口落下,精準地砸在了武敘隨頭上。

    武敘隨痛呼一聲,倒在地上。

    他身上沒事,腦袋也沒流血,但是痛啊。

    何有一臉擔憂地扶着武敘隨起來,武敘隨終於忍不了,他一遍□□一邊罵罵咧咧:“你個狗屁老天爺,我日你祖宗的仙人闆闆……”

    這日之事,讓何有對師父給她的符有了新的理解。

    但是就像武敘隨所說的,人可以趨利避害,但是強行改變,總有人要承受後果。

    外面的冰雹停了。

    武敘隨在茅屋裏翻翻找找,找出了一張爛乎乎的紙給何有。

    “喏,這就是黃紙和酸棗墨的製作方法。”

    “你做完了有不懂的來找我。”

    何有想到之前自己在樹上看到的對材料的介紹。

    “師父,是否這畫符的墨和紙張的材料,會決定符的效果。”

    武敘隨道:“不然爲何你在那普通的紙上沒有能凝聚出勢,用我的紙和墨卻凝聚出來了。”

    何有又問:“那也就是說,製作符的材料越好,符的效果也就越厲害,我在書裏看到有用純硃砂、銀砂來作墨的,以及用天蠶絲等做紙,那這樣一來,材料越是天材地寶,符篆便能發揮越厲害的效果。”

    那書中說道最普通的材料是黃紙黑墨,而她之前在書院自制的符所用的材料,興許壓根都不能成爲是黃紙和黑墨,而今日武敘隨給她的配方,纔是符篆一道真正的黃紙黑墨的配方。

    武敘隨看穿了何有的想法,朝她道:“但我這符紙和墨,比起所謂的天材地寶,也不差的。”

    武敘隨道:“我這材料是驅邪避鬼的原料,我用來畫我的符,那是再好不過了。”

    “至於你要製作別的功能的符篆,就需要花費心思去找最合適的材料了。”

    “譬如封鎖符,若是刻在紙上,那就只是形成一道保護氣流而已,但若是以帶有金石之意的東西來做載體,那未必不能形成銅牆鐵壁。”

    武敘隨只是隨口一說,卻讓何有忽然悟到了點什麼東西。

    “師父,您能教我別的符麼?”

    武敘隨:“你把我剛剛給你的符畫出來,如果沒錯,我就給你下一個符。”

    這樣的教導方式讓何有很滿意,雖然不是手把手教導,但是節省時間,也可以最大程度發揮個人學習的才智。

    在何有走之前,武敘隨朝何有說了一句:“這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符,所謂的符形狀不同,筆畫不一,但是都是人的念,字在變形之後,便是蘊含了人的念力,你畫符切忌不能過分消耗念力,否則容易引起反噬。”

    “好。”

    念力。原來那感到疲勞的感覺,便是念力消耗過度。

    但是何有卻覺得自己念力充足得很,之所以覺得累,是這副身體的腦袋,□□上承受不住那樣的消耗。

    “沉心靜氣,多冥想,便可以修煉念力。”

    武敘隨說得很玄,但何有一聽到,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在這之前,她便已經開始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這點,自發地練習起念力來了。

    一老一少揮手告別。

    兩人臉上皆着燦爛的笑容。

    “師父再見。”

    “碰到不懂的只管找爲師。”

    師父沒說去哪裏找他。

    徒弟也沒講什麼時候來找他。

    兩人覺得毫無問題,還心情愉悅。

    回到店鋪,何有吃了晚飯,又花了一點時間幫陳叔把店裏的賬單整理了一遍。

    雖說何有今天出去了一天,傍晚纔回來,陳叔卻也沒有責怪他。

    他還能開玩笑道:“今天那周癩子沒來,不然他肯定要無言以對了。”

    何有倒是沒說自己拜武敘隨爲師的事情,她的第六感告訴她,武敘隨對於現在的乞丐生活安之若素,也並不想改變,若是她和陳叔說她今天拜武敘隨爲師了,那必然要對武敘隨造成麻煩。

    洗漱完之後,何有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辨認起那上面寫的字來。

    “金錢棗八兩,梨雲木三支,狗頭血兩碗,幹雞骨研磨成粉需兩隻……”

    這上面出現的東西,乍一看非常像那些民間偏方里纔會出現的東西,有些很怪異,但是總的來說並不難尋找,這是墨的配方。

    至於這紙張,這是需要一種叫做蓍草燒成的灰加之小山木的新枝,這製紙張的材料少,但是工序卻很多。

    何有在心裏思量着這些材料要去哪裏得到。

    半個時辰後,何有才從懷裏找出了那張厚度不一般字跡不拘小節的符紙來。

    何有原本在樹底下,已經將符紙全部看了一遍。

    但是她卻覺得有些不夠。

    因爲在樹底下,何有感知到的東西很淺。

    之前在寫封鎖符的時候也好,寫聚靈符的時候也好,何有都主動形成了念,封鎖符裏的殺氣,聚靈符的丹藥服用,而這符號——該怎麼去寫?

    描摹了只是知道了怎麼寫,但知道筆畫,和能寫出來卻是兩碼事。

    她盯着這符紙裏變形的字。

    “煞退,福進。”

    何有不是武敘隨,也不是真正的信命和鬼神。

    武敘隨也沒有和她說這煞究竟是什麼煞。

    “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麼?”

    “如若真的有,爲何我現在不是鬼,也能不是神。”

    少年的聲音很輕,也很寂。

    “但是若真的讓我去思索鬼神。”

    何有閉上了眼睛。

    夏夜夜涼如水,院子裏傳來了蟬鳴的聲音。

    何有的□□還在屋子裏。但是念卻離開身體,走出了房間。

    何有的腦海裏出現了那院子的模樣。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平靜的、充滿着生活色彩的院子,慢慢扭曲起來。

    院子裏開始有人說話,有一些士兵行走,有呼喊和悲鳴聲,有淒厲的叫喊聲,也有一些笑聲。

    院子變得詭異起來。

    “何有”推門走近了院子,她手裏拿着一張符,找到了院子東邊的一棵樹。

    有什麼東西似乎纏住了她的腳腕,也有什麼探向了她的脖子。

    但是那些東西始終不能真正碰到何有。

    風呼嘯地颳着,雨拍打在她臉上,地上長出了人的四肢和笑臉,這四周都很可怖。

    可何有手裏的動作沒有半分停頓。

    她從懷裏摸出了一張符紙,然後平靜地按在了大樹的樹幹上。

    符紙被貼上去的那一刻,四周的所有的詭異、反常、扭曲全部消失了。

    以她的手爲圓心,一股清冽的氣朝着四周蔓延。

    草木重新煥發了生機,污濁的空氣也變得明淨,各種奇怪的聲音都消失了,樹上重新傳來了蟬鳴和鳥叫。

    月朗星稀,風平浪靜。

    而屋內,何有閉上的眼睛也緩緩睜開。

    “什麼是煞?”

    “我不知道。”

    “我只能憑空想象。”

    既然符文裏面有煞退二字,那麼何有雖然未見,但也要心中有念。

    未見過,她便自己去製造一個充滿凶煞的世界。

    方纔的庭院,她只是簡單地化想了一下。

    有了剛剛想象的經歷,何有又看向了那符紙。如若不見鬼神,那麼煞退的煞便無影無蹤,現在也算有了。至於福進,何有想到自己剛剛按下符篆的場景以及白天武敘隨被冰雹砸到的情形。

    何有這次沒有再用筆墨。

    她手裏蘸了一點茶碗裏的水。

    然後在桌面上,面容專注地畫出了變形的字跡。

    ——煞退。

    ——福進。

    “滋——”指尖出現了開水潑在地上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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