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又站起身來,突然仰天大笑道:“活該啊,都是我活該!我明知初氏和龍氏有着世仇,初氏又豈能容忍我和你在一起?孩子,我的孩子,是爲孃的錯,是爲孃的錯啊……爲娘,這就來陪你們!”

    初塵續一驚,她當真是瘋了,竟然想要自甘墮落成魔?

    心魔纏身,女子身上散發出一陣陣紫色的光芒,而這光芒中隱約有一點藍色幽光。

    初塵續見狀,一把將那女子攬入懷中,湊到她耳邊喊道:“司妙,你給我清醒點!”

    他本以爲司妙不會被衍君的情感所控制,可他遠遠低估了衍君當年的喪子之痛。

    司妙在幻境中看到了衍君的身世,看到了她和紀弦從相識到突破禁忌的相知相愛,再到他們二人共同修煉,一同飛昇仙界。

    後來,衍君還懷上了紀弦的骨肉……

    她也看到了初氏族人不擇手段,爲阻止身爲龍氏之女的衍君爲初氏誕下後代,而親手毒害了衍君那尚在胎腹的骨肉。

    司妙原本是旁觀者,可那一刻她和衍君的情感共鳴讓她對衍君巨大的悲憤感同身受,她一時再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局外之人的司妙,還是局中之人的衍君。

    初塵續見她仍舊沒有恢復自我意識,便又伸手將那塊散發藍光的水月心石從她身上取來,動用法術將那塊石頭整個融入了司妙的體內。

    起初他並不知道這水月心石到底有什麼用,月知許見多識廣,有一次初塵續拿出它時被他認出這是一種能夠洗練靈根的靈石,而且正好與司妙的靈根一樣是水屬。

    進入幻境之前,初塵續還在水月心石上施加了一個追蹤的小法術。

    他本來想借此在進入幻境之後能夠搜尋到司妙的位置,可現在他打算先爲她洗練靈根再渡給她一些修爲。

    司妙之所以會被衍君的情感影響而遭到控制,有一半原因是她的修爲和心境太低,遠遠抵不過衍君這等仙君的修爲。

    心境一時難以提升,想讓她恢復自己的意識,恐怕只能借靈石讓她增進一段修爲了。

    初塵續默唸口訣,眼看着司妙因那水月心石被洗練成了至純的水靈根,然後他的修爲也在一點一點地傳輸至她的體內。

    築基後期、金丹後期、元嬰後期……

    初塵續意識到如果渡給她太多修爲,只怕是會害了她,她現在的心境遠遠承受不住分神期的修爲,便急忙先收手。

    誰料此時她體內突然散發出一陣巨大的淡藍色光芒,直接將他彈飛了出去。

    “噗!”

    初塵續重重地摔倒在地,一手撐着石磚,一手捂着胸口,已經吐出了一大口殷紅的鮮血。

    司妙此時似乎已經恢復了自己的意識,脫離了衍君的控制。

    她見初塵續這樣一副模樣,急忙跑過來想要扶起他。

    “許道友!”

    “你先別過來!”

    司妙每靠近他一步,他體內的靈力就隱約有潰散之勢。

    呵。

    初塵續苦笑,當真是欠她的,元嬰後期的修爲還嫌不夠?

    平日裏她總是偷懶不修煉,白嫖起來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阿續,你是不是傻啊,用靈石作爲媒介給別人渡修爲,一不小心就會反噬自身的!”

    初紀弦傳音給他,司妙大抵是聽不到的,所以初塵續回答道:“你既然有辦法,就幫我。”

    “臭小子,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你□□我都是死了幾百年的死人了,還敢在我和衍君創造的幻境裏使喚我做事?”

    初紀弦雖然有點不樂意,可誰讓初塵續跟他又是同族呢?

    打從初塵續進入九重天祕境的時候,初紀弦就沒打算爲難他,只是衍君說無論如何都要考驗他和司妙能否進入第九重天。

    衍君此時也從司妙的身上脫離,她一離開,司妙就暈倒了過去,也不再吸收初塵續的修爲。

    初塵續這才擦了擦嘴,站起身看了看面前這個讓他狼狽萬分的女子——衍君。

    衍君面容似芙蕖一般,既不妖豔,也不俗氣。

    她看着初塵續,嗔笑道:“當真是一對祖孫,一樣傻氣。”

    初塵續還未說話,初紀弦就現身反駁了。

    “君兒!你這是什麼話?這小子比我傻多了,居然想到將自己的修爲渡給那姑娘來擺脫你對她的思想控制。阿續,我同你講,若是換做別人,君兒早就讓人家勞燕分飛了。”

    衍君瞥他一眼道:“紀弦,都死了你話還這麼多?”

    “我……”

    初紀弦看着她嗔怒的表情,一時又不敢再開口,只得委屈巴巴地站在了她身後。

    衍君這才向初塵續說道:“你倒是對她挺上心的,倘若我方纔要讓你死,你也甘願把自己的修爲渡給她?”

    初塵續面上波瀾不驚。

    “我答應過會帶她進入第九重天,就一定會說到做到。”

    衍君像是輕笑了一聲,無聲一嘆。

    “狂妄的小子,打從一開始,你就對進入第九重天勢在必行。只若不是這姑娘落入了八重天與你同行,我和紀弦還未必會放你入第九重天。”

    正說着,衍君和紀弦包括這雲頂天宮都開始漸漸消散。

    初塵續與司妙離開幻境,回到了第八重天。

    “我們雖然肯放你進入第九重天,但那裏最珍貴的寶物,或許未必屬於你。”

    衍君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在初塵續的耳畔,隨後就徹底地消失了。

    迷霧退去,那仙童見他們返回,便高興地奔了過來,卻又見到了倒在地上的司妙。

    “她怎麼暈倒了!”

    初塵續走上前,扶起司妙,探了探她的脈搏。

    衍君離開了她的身體,她的脈象也保持着平緩,應該很快就會醒來纔對。

    初塵續正打算爲她傳功喚她醒來,誰知司妙突然睜開了眼,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喊道:“小初,你不能殺……人?”

    司妙看着眼前的初塵續愣了一下,初塵續聽她這麼一說更是愣住了,難道她認出他了?

    可司妙馬上搖了搖腦袋道:“讓你見笑了,我剛剛做了個夢,夢到了一些往事……”

    初塵續沒有迴應她,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白鬍子仙童。

    “入口在哪?”

    仙童這纔回過神來,走到中央的玉石平臺上,施法召喚出了一個白色的漩渦門。

    “你們從這裏進去就能到達第九重天了。”

    初塵續便踏入了那漩渦門,司妙緊隨其後。

    進去以後,司妙才問道:“許道友,我們是怎麼出來的?”

    司妙已然記不太清了,她只記得自己親眼看到衍君跪在雲頂天宮的殿門外,懷中抱着被初氏族人害死的一對雙子。

    喪子之痛讓衍君徹底失了智,她自甘墮魔,去屠殺初氏族人爲她死去的孩子報仇。

    紀弦不忍心傷害她,也不忍心對自己的族人見死不救,他更懊悔自己沒能實現當初對衍君的承諾,反而讓她飽受喪子的痛苦,成了那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然後司妙就看到紀弦與衍君同歸於盡了,兩位飛昇仙界的至上仙君就此隕落,她似乎還在那場幻境中聽到誰在呼喚她的名字。

    可她想不起後來的事情了,只記得自己突然夢到當年小初到玉溪谷救她的時候大開殺戒,所以睜眼看到許忱殊的時候她脫口而出那樣一句話。

    初塵續回頭淡淡看了她一眼,只說了一句話。

    “你不必問那麼多。”

    他一時覺得司妙跟初紀弦的話癆程度,大抵是不分上下。

    司妙也心裏念道:大佬估計是嫌她嘰嘰喳喳太吵鬧,反正出都出來了,一路緊隨他的步伐就好。

    第九重天的景象與第八重天是截然相反的,相較之下,倒是和幻境中的雲頂天宮有些相像。

    第九重天內雲霧繚繞,白晝永照,還多了不少活物。

    各種奇珍異獸縱橫,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幾乎全都是司妙從未見過的,以至於她在初塵續的身邊不斷髮出各種驚歎聲。

    “這隻鳥怎麼沒翅膀也能飛?這隻老虎怎麼有五個頭?誒,這條魚長了一對翅膀,那它是不是不光會游泳還能飛上天?”

    初塵續是肯定不會回答司妙的這些疑問,她倒也不繼續追問,而是好奇地自己到一旁去觀察探索,然後險些被一隻靈猴抓花臉之後,又乖乖地走回了他的身邊。

    初塵續走到了第九重天中央的玉石平臺。

    玉石平臺中間一圈是一個蓮池,而正中央一根立起的玉石柱則被蓮池四面包圍着。

    在那玉石柱的上方,懸浮着一顆形似鳥蛋的白色物體,司妙也不確定那裏面的生物是否真是鳥類。

    “許道友,這是?”

    初塵續卻突然向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便不再開口多問。

    初塵續走上前,站在那蓮池之外,像是在與那鳥蛋交談。

    司妙只能看到他的脣瓣在上下開合,卻完全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但隨後,那顆鳥蛋的表面就突然出現了幾條裂縫,其中幾道刺眼的白光也從那裂縫之中射向外界,照的司妙有些睜不開眼。

    蛋殼開裂,鳥蛋之中又傳出了一陣奇妙而又動聽的樂聲,聽起來像是誰在彈奏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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