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洛希極限 >第26章 二十六
    林躍河臨走的那天,池歡還被矇在鼓裏。

    她最近又有了新的劇本商談,合作方是圈內關係還不錯的學長姜哲,可惜這個劇本內定的女主角是當紅女星柳真。

    想起林躍河跟柳真傳出的各種緋聞,以及柳真對她的態度,池歡目前仍然在猶豫是否要接下這個重任。

    天氣越變越冷,池歡無比企盼年夜快點到來。從小時候她就覺得,只要新的一年有了開頭,天氣能由寒轉暖,一切好像都能撥雲見霧,露出哪怕一點點的澄明。

    當然,雖然女主角是柳真,但她們兩個確實沒有太多的誤會和敵視。畢竟女人何苦爲難女人,真正讓池歡猶豫不決的事情是,她該怎麼樣告訴林躍河自己要搬去劇組的事情。

    邊想邊走,口袋裏揣着的烤地瓜非常燙手。這是她下班時經過一個老爺爺那兒買的,走出半里路都能聞到香氣,池歡胃裏的饞蟲作祟,連跑帶滑地瞬移到那個老爺爺身邊,紅着臉要了個最大的地瓜。

    她已經腦補到自己飛速鑽回臥室,再嗷嗚兩口吞掉烤地瓜的場景,一路上心情都非常雀躍,卻沒想到開門就看到了一個擺在玄關處的黑色金屬框行李箱。

    陳管家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紙巾,起身時對上池歡探究的眼神,頓時啞口無言。

    “你這是……?”

    她被嚇了一跳,手不由自主地捏了捏口袋裏的軟糯地瓜,反倒燙了一下手,不自然地從口袋裏掏出來,又捶在胯旁不知道該放到哪裏。

    陳管家又從櫃子上拿了一個酒精溼巾,擦了擦把手處,池歡敏感地嗅到了空氣中的一絲絲尷尬:“收行李。”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那麼敏銳,她看到男人這麼偷偷摸摸,低頭不敢看自己的模樣,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池歡可不想在這麼大的房間裏被林躍河沒有節制地折騰,況且他們上次回家以後就進入了順理成章的冷戰狀態,直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三天,兩人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她看到陳管家擦行李箱的第一時間,就萌生出了“他是不是受不了這氣氛”的奇怪想法,心裏偷偷拋出了一千萬個附和,又想是不是林躍河這個瘋批沒事找事把人家開了啊?

    那自己是不是還得去求情,要不然陳管家離開以後自己豈不是會更難受。

    池歡心中又是一千萬個怒罵聲飛過,正當腦顱內牛鬼神蛇焦灼地吵鬧時,他卻意外地解釋道:“不是我的。”

    她纔不信,正想開口。先環視了屋內並沒有其他人,卻不經意擡眼看到林躍河從二樓走下來,一隻手活動着扣好袖釦,十字形的百達翡麗在落地燈下熠熠生輝。他是標準的倒三角身材,因爲只穿了一個禁錮的馬甲,因而顯得腰身更加緊實。

    袖釦和腕錶交相輝映,池歡認出那是寶珀的空軍司令系列,還以爲他今晚是要出去跟領導喫飯。

    他下樓的時候專注又仔細,步子邁得並不算太大,走得沉穩而有力。意料之中的是,林躍河確實沒有將多餘的眼神放到玄關處無措的池歡身上。

    客廳上擺着一些小零食,自從他跟池歡提出同居要求之後,家裏的裝飾基調逐漸改變,灰色的皮質沙發上也零零碎碎擺了一些粉嫩的抱枕,反而有些不對稱的俏皮。

    “我要出差幾天,晚飯的話……”

    他望向客廳牆壁中央放置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在呼吸之間彷彿被隱藏一般,寂靜無聲。

    “半小時以後家政阿姨會來做,你有什麼想喫的可以打電話告訴她。聯繫方式就放在冰箱的”

    池歡聽得一愣一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送走林躍河再說,象徵性地點點頭,脫口而出:“那你到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想必是大門敞開的時間太久,池歡無端感到有些冷,擡頭想詢問林躍河是不是現在該走了,卻看到他的眼睛裏有幾分不解和熾熱。

    她迅速低頭,耳垂不爭氣地紅了一片,一副很靦腆的樣子,心裏卻涌現出無比的懊悔——怎麼忘了冷戰這回事啊?

    在池歡的眼睛裏,林躍河一切反常的情緒不過是自己主動打破了冷戰的狀態。反正做都做了,就當是無意間的示弱和求和,池歡索性挺起胸脯裝作臉皮很厚的樣子,理直氣壯地告訴面前這個俊俏的男人:

    “我會不定期查崗,絕對不會讓你們家的股市跌下去。”

    她擺出一副威脅的姿態,眼睛亮亮的盯着男人立體的側顏,方纔被燙到無處安放的手攥出了一個小小的拳頭。池歡踮了踮腳尖,像只奶兇奶兇的小兔子,渾身上下寫滿了“你別想有花邊新聞哦”的大字。

    林躍河低低地哦了一聲,迅速轉過身去往前走了兩步。遠處陳管家把車停在路邊,看到自家兄弟同手同腳地走過來,嚇個半死,連忙給這丟人玩意兒拉開車門摁了進去。

    陳管家上車之前朝門口揮了揮手,池歡還站在門口施以注目禮,後視鏡裏的林躍河同志紅得像個煮熟了的蘿蔔。

    司機小陳搖了搖頭,難以置信自己目睹了一場兔子喫蘿蔔的超重大戰事。

    林躍河在車上就開始炫耀:“看見沒,愛一個人就是要查崗。”

    他欠揍的樣子讓陳管家恨得牙癢癢,要不就直接把車開到樹林裏一口氣扎進去算了,禍害遺千年,林躍河每輩子只需要活到三十歲就夠了。

    天之驕子爽得在後車座吹起了口哨,靠着車窗看來來往往的建築物變成灰色的幻影,腦袋空空地闡述內心的小揪揪:“剛開始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還很害怕我到了以後告訴她消息,萬一她自己跟上次一樣偷偷跑了怎麼辦。”

    陳管家沒談過幾次戀愛,但他從小都是跟父母一起長大,是非常典型的核心家庭。被餵了二十幾年的狗糧,沒喫過豬肉也得見過豬跑,他扶額,無奈地說:

    “她只是在意你的安全而已,況且上次嫂子也不是偷跑,誰沒事不想家啊?”

    這句話的信息量過大,林躍河一下子從憂鬱青年轉變成了沙雕蘿蔔,他聽到“嫂子”這個稱呼之後,不由得嘿嘿笑出了聲,直誇陳管家上道,還說要給他漲工資。

    可惜陳管家家底殷實,來給他處理工作上的麻煩事純屬自願打工,根本不需要那點工資維持生計。他敢保證目前自己卡里的零花錢,起碼是一個需要在林躍河這裏打上一百年的工且不喫不喝才能達到的數目。

    “我沒怎麼想過家,所以她是想家了嗎?”

    林躍河把下巴擱在窗邊,輕輕地對着玻璃呵了口氣,努力地回想自己想家的時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沒有承認自己某一年拍戲的時候受了很重的腰傷,躺在病牀上一聲不吭地接受圈內各方朋友的來訪,數日都重複着微笑點頭示意然後送走客人的機械步驟。

    夜深人靜的時候,聽着外面的蟬鳴聲,他聞到隔壁牀上那個割了腎的老大爺正在吸溜一碗湯,據說是白天他老婆送來的。

    老大爺動了手術還挺有精神,哼哧哼哧地灌了一大碗湯之後還覺得沒飽,又想從櫃子裏拿點藕粉泡着喝,結果被林躍河以“喫多了對身體不好這樣就沒法快點出院所以你老婆還要獨守空房好多天”爲由制止住。

    給他倒了一杯溫乎乎的白開水,林躍河重新躺倒在牀上,揉着自己還是有些疼的小腰,突然就想起林江一放假就會變着法子給老婆熬低油脂的鮮嫩骨湯。

    這時候看似冷漠的林躍河總能分一杯羹,兩隻手捧着氤氳着熱氣的湯還要假裝高冷地先說謝謝,再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端着回臥室。然後一坐下就開始呼哧呼哧地喝湯,沒幾分鐘再跟他搭話的時候總是發現林躍河的口齒不清。

    懷揣偶像包袱的小小少年,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舌頭上被燙了整整兩個大包。

    “陳洋,她真的會擔心我的安全嗎?”

    開車的男人恨不得打開車窗再踩下油門,讓冷風教會林躍河怎麼做人。他兩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沒好氣地說:“廢話。”

    林躍河這次出差,說什麼都得帶上陳洋,美其名曰說不定他的命中註定說不定就在這場途中。身爲高知分子,陳洋同志一向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更不會在意命中註定這樣的玄學,關於爲情所困的發小林躍河,他也只當是湊巧。

    兩個大男人用不着帶太多的衣物,索性一個行李箱就裝了個七七八八,林躍河走之前趁着池歡不注意,偷偷摸了客廳茶几上的兩塊糖。

    出了機場之後,陳洋在身後推着行李箱,林躍河回頭把糖丟給他,滿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陳洋恍然間回到了高中的某次盛夏,林躍河作爲優秀學生站在講臺上發言,自己在臺下爲他用力鼓掌。

    他是個很孤僻的人,喜歡帶上鴨舌帽遮住眼睛,幾乎沒什麼朋友。

    只有林躍河知道他愛和星星一起眨眼睛,知道他有事沒事總愛爬到後山上做作業,還總是要在飯點快到的時候把陳洋從山頂上拉下來,以免被兩家的家長輪番□□。

    難免碰到壞天氣,兩個少年只能並肩衝刺下山。

    而後,看着彼此宛若被泡了三天三夜的狼狽模樣,堅信對方就是自己一生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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