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也不想的吹掉了手中的燈,將燈盞遞給了折枝。
“是二弟。”
戚明襄的聲音低低的,月色之下他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能聽到聲音軟糯微沉,讓人不由自主的起了幾分憐惜之心。
折枝自然也是如此,不免驚訝,輕輕的道:“是二少爺呀?爲何會在此處?趕緊回去睡覺,夜已深了,別凍壞了身子。”
說着,折枝就要上前去看。
戚明襄挪動了下腳步,輕輕的道:“折枝姐姐,明鎮有夜遊的毛病,容易受驚嚇,得是極其親近的人才能靠近。不如還是我將他帶回去吧,就不勞煩你了。”
折枝一愣,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但是不能違拗主子意思的思想根深蒂固,硬生生的頓住了腳步。
看着折枝轉身離開,進了屋子,戚明鎮這纔回身看向戚明鎮。
戚明鎮到底年紀小,這會兒已經全然噤聲不敢說話了。
他擡眸看着戚明襄,似乎有些憋屈,許久才輕輕的道:“大,大哥……”
戚明襄沉沉的看了他許久,無聲的輕嘆,伸手毫不嫌棄的握住了戚明鎮帶着血跡的手,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屋子裏。
回到屋中,戚明襄點了一盞燈。
搖晃的燭火下,兩張都稚嫩的過分的小臉神色各異,戚明鎮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而戚明襄卻是輕輕的蹙着眉頭。
他到水盆前浸溼了帕子,來到戚明鎮面前,給他擦拭了臉上和手上的血跡,又將帕子反覆洗乾淨掛了回去,然後才坐到了戚明鎮對面。
“明鎮……”
戚明襄欲言又止,很是惆悵的樣子,讓他看起來像個真正的大人,爲弟弟的以後擔憂,“你又去做那樣的事情,爲什麼?”
戚明鎮天不怕地不怕,唯怕這個穩重老成的大哥戚明襄。
因爲戚明鎮一直覺得,他們三個纔是至親的人,他需要保護明玉,更需要尊重大哥。
聞言,他呆呆的擡起眸子,看一眼戚明襄,許久才低低的道:“我,心裏煩。”
戚明襄是最先知道戚明鎮這個毛病的人。
他喜歡對一些沒有抵抗之力的動物下手,看着他們在自己的手中掙扎,痛苦,直至沒有了呼吸。
每每到了那個時候,戚明鎮的眼神裏都透出極致的殘忍和冷漠,但又透着幾分解脫,似乎這樣的事情讓他愉悅不已。
戚明襄一開始不懂,覺得這也沒什麼,都是畜生而已。
可直到有一天,戚明襄在某個時候看到了同樣的眼神,是戚明鎮看着欺辱過他們的某個下人,露出了那種複雜的目光。
戚明襄並不是覺得那些人不該殺,而是覺得,不該由他的弟弟,戚家的二少爺來殺。
縱使戚昭對他們不好,縱使他們的爹爹是別人口中的廢物倒插門,他也時時刻刻謹記自己是戚家的一份子。
他一直覺得,等自己有所成,長大了,有了出息,那些人就不會看不起自己,母親也不會再對他們厭棄憎惡,父親更不會被別人在背後指摘。
“爲什麼會心煩?”
戚明襄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有些不解。
戚明鎮纖長的睫毛藏住了眼底的複雜情緒,讓他看上去精緻又脆弱。
他是三個孩子里長相最爲俊秀的那一個,集齊了父母所有的優點,這讓安靜時的他格外惹人憐愛。
“我不明白。”
許久,戚明鎮忽然開口,惡聲惡氣的,與他方纔的表情極爲不符。
“我不明白爲什麼戚昭會突然轉了性子,爲什麼對我們這麼好!連那個賤人的身契都給了我!”
他擡頭,眼中發狠似的看向戚明襄:“大哥,你說這是不是她新想出的陰謀詭計,爲了更好的折磨我們?!”
戚明襄微微睜大了眼睛,看着戚明鎮。
他沒想到戚明鎮是因爲這件事而感到心煩意亂的。
“不是的。”
許久,戚明襄緩緩開口,語氣低沉。
“她終歸是我們的母親,雖然她從前對我們不好,但是……”
戚明襄有些說不下去,他到底只有七歲,想要分析人性之複雜對他來說有些難,“反正,不管怎麼說,如今一切都好起來了。明玉是最想得到母親撫慰關懷的,即使你一時間無法接受母親,可你也不顧及明玉的感受了嗎?”
戚明鎮一愣,隨即咬住了脣瓣,很是糾結的樣子。
是啊,他的三妹那麼柔弱那麼可憐,還一直渴望得到母親的愛,他不能阻止……
“明鎮,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戚明襄低低的說着,“你做的這些事,如今只有我知曉,這尚且還好說。若是讓府裏別的人知道了,不光母親有可能繼續冷落我們,連父親都會被人詬病。你雖然心中對母親尚有仇恨,但是父親你難道也不在乎了嗎?”
這句話實打實的戳到了戚明鎮的心坎上。
他雖然對賀遂的尊敬之情比不上對戚明襄的,但到底賀遂是他們的生父,對他們也處處照顧管教。
尤其是在過往戚昭的對比下,賀遂簡直稱得上是一個慈父。
他不能讓賀遂被人戳脊梁骨。
戚明鎮點了點頭,悶悶的道:“我知道了。”
“你今日動的是什麼?”
戚明襄見弟弟想通了,不免說起正事,神色微微嚴肅,“處理乾淨了嗎?”
“是,後院的一隻小野貓。”
戚明鎮悶聲說着,“扔到後院的湖裏了。”
戚明襄想起那湖是從府外引進來的活水,想來那小野貓的身體沒幾日便會被沖走,再說更無人閒着去打撈一隻死貓了,這才稍稍放心。
“以後不要做那樣的事了,知道了嗎?”
將弟弟低聲警惕數落了一番,戚明襄又抓着他洗了個臉,將水倒了,這纔有些惴惴不安的睡下。
原本想去學武的事情也耽擱了,戚明襄躺在牀上不無可惜。
也只能明天去了。
戚明襄在牀上想着那晚上看到的一招一式,逐漸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