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書先生見是戚昭，勉強行了個禮，神色不快。
“戚小姐，京城之中，想要請我授課的大有人在，我本看在戚小姐的誠意上，這才選擇來戚家，只是明玉小姐實在是讓我失望透頂，半點進取之心都沒有，我與她實乃對牛彈琴，還是就此作別吧。”
戚昭神色誠懇，“先生可否再給一次機會？明玉雖貪玩了一些，卻並非不能改變，我一定對她多加管束，保證下次上課，讓她乖乖聽取先生的教導。”
先生搖頭，“不必了，誠如明玉小姐所說，她是戚家的女子，即便是不讀書，也能靠家人衣食無憂過一生，這是明玉小姐的選擇，老夫就不對她強人所難了，告辭。”
戚昭實在是沒能攔住先生，她轉頭看向戚明玉，這會兒，她已經放開小貓，走到鏡子前，拎着衣裙轉來轉去，像是一隻臭美的小蝴蝶。
“山芙，把食盒送回去。”
戚昭淡淡吩咐，然後拎着裙襬踏了進去。
“娘——”
看到戚昭進來，戚明玉有些撒嬌地想要撲進她懷裏。
“明玉，你先站好。”戚昭表情嚴肅，一掃之前的溫柔似水。
大人的情緒變化，小孩子的感知最爲敏銳，她立刻怯怯站定，臉上露出畏懼的表情。
想到自己太過嚴厲，可能會嚇到她，戚昭嘆了一口氣，將語氣放緩和。
“明玉，今天教你念書的先生走了，你爲何不聽先生的話？”
戚明玉小手用力揪着衣服，低着頭囁喏：“娘，我錯了，以後不敢了。”
這種不走心的認錯，敷衍得有些明顯了，戚昭心平氣和地凝睇着她。
“錯哪兒了？”
明玉懵了一下，認錯只是她的習慣而已，至於錯在哪裏，她還真沒細想過。
“錯在不該不聽先生的話。”她小聲說。
戚昭輕撫了一下她的腦袋，低聲道：“明玉，你許久沒見明鎮了吧，娘帶你去見你二哥。”
戚明玉一聽到戚明鎮的名字，頓時瑟縮了一下。
那隻鳥鮮血淋漓被虐殺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你不想見到二哥？”戚昭詢問。
戚明玉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看她，“想見，明玉已經好久沒跟二哥說話了。”
“可明玉剛剛爲什麼猶豫呢，可以告訴孃親嗎？”
戚明玉低下頭，小手摳着掌心，怎麼也不肯說話。
戚昭看在眼裏，心中有些欣慰，雖然她被戚明鎮嚇得生病了，可她心裏還是顧念着兄妹之情，不肯將二哥犯錯的事情告訴她。
比起她的說教，或許讓戚明鎮和她聊一聊，會更有用。
北院一片蕭條，就連這裏的陽光，都似乎顯得比別處要更冷。
戚明鎮正在謄抄經文，眼睛忽然被一雙小手捂住。
“二哥，我給你帶好喫的來啦！”
“明玉？”戚明鎮轉過身，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他警惕地看向四周，“那個女人知道你要來嗎？你快出去，小心被她看到。”
話音未落，戚昭已經探出頭來，戚明鎮急忙把戚明玉護在身後，活像是一隻炸毛的小雞。
“你別這麼看着我，我今天來，可不是跟你吵架的。”
“我不需要你的東西，拿着那些喫的快走，少在我面前裝好人！”戚明鎮一臉厭惡。
“二哥，孃親是真心對我們好，不是裝的。”戚明玉細聲細氣地幫戚昭說話。
戚明鎮哼了一聲：“那是你太單純，被這個女人騙了！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我們！”
戚昭似笑非笑，也不辯解，她拎起茶壺，隨手倒了一杯茶，慢慢抿了一口，這纔看向戚明鎮。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府裏給明玉教書的那位老夫子走了。”
戚明鎮愣了半天，忽然憤怒地瞪着她，“是不是你把他趕走的？我就知道，我跟明襄不在，你會欺負明玉，你不想讓她念書對不對！”
戚明玉聽到這裏，立即將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偏偏這副模樣被戚明鎮看在眼裏，以爲她是受了委屈，他拉着妹妹的手就要往外衝。
“明玉，你別難過，哥哥今天說什麼也要帶你出去，我們去找爹爹幫忙！”
“你給我站住。”
戚昭懶洋洋扯住他的衣服，將他拽了回來，“是明玉自己不想念書，老夫子才走的。”
戚明鎮不信，轉頭看向妹妹，“明玉，你告訴二哥，這事是真是假？”
擔心被哥哥責備，戚明玉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見她就要哭了，戚明鎮滿腹的煩躁降了一些，他低聲道：“明玉，你先去裏面坐一會兒，二哥有話要跟她說。”
戚明玉怯生生看了戚昭一眼，得到她溫柔的許可，這才暫且迴避。
此時的戚明鎮，又重新冷靜了下來。
“要怎樣你才肯讓明玉繼續唸書？她還小，不能整天呆在家裏無所事事。”
戚昭漫不經心地翹起腿，順勢拿起一旁的點心咬了一口。
她猜在戚明鎮眼中，此時的自己一定可惡極了，不過這小子十分沒有耐心，殺殺他的銳氣也無妨。
果不其然，戚明鎮眼中的火苗又要燒起來了，不過想到自己有求於對方，他強行壓抑住了內心的怒意。
戚昭喫飽喝足，拍了拍手，這才微笑着道：“夫子那邊，我隨時可以三顧茅廬，把他重新請回來，不過明玉貪玩的心思太重，若想要她好好唸書，需得你多加勸導。”
她身體前傾，用一副買賣人的語氣與他商量。
“你讓明玉好好唸書，我就讓你重新搬回南偏院，怎麼樣，這筆買賣你做不做？”
戚明鎮神情陰晴不定，一時沒有說話。
戚昭也不心急，隨手摩挲着茶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這小子性格彆扭，若是好好與他說話，他必定疑神疑鬼，跟他對着來，他反倒容易順着自己的心意走。
這樣的性子，太容易喫虧，她的養娃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好，我答應你！”
不出所料，戚明鎮一口答應。
戚昭莞爾一笑，“那就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