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燭火久久未滅,七皇子府亦然。

    戚昭送回戚府的消息,也被他的線人得知。

    “殿下。”巧鵲手中拿着密信,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坐在輪椅上的吳衾禕。

    他懷中還抱着那隻波斯貓,面色清冷的望着庭院內已經凋零的木梨花樹。

    心下卻惦念着遠在江南的女子。

    線人不斷來報,戚昭和貼身婢女亮度闖入督公府,險些受傷。

    眼見心愛女子置身囹圄,吳衾禕卻不能貿然出手插手朝政之事。

    並非他不想,只是不願這麼早就被吳兆察覺藏在七皇子府的暗線。

    保護戚昭尚且說的過去,當真要蹚朝堂這攤渾水……

    “殿下。”

    庭院內忽聽一道樹葉響動,一黑衣人落在吳衾禕身前。

    巧鵲識趣的將密信交給吳衾禕後轉身離去。

    “如何?”

    “太子府要出手了,已連夜派人去了江南。”

    吳衾禕臉色微微一變:“知道了,你……去江南將人攔下,無論如何,要保證她們安全回京。”

    “屬下明白!”

    客棧。

    雨已停,天將要亮,戚婉纔在山芙的幫助下抵達江南城中。

    同一個客棧,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耳力超羣的戚昭早已聽聞,卻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戚婉那蠢東西,就是跟過來,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反倒是住在樓下的陸宛英和陸元愷姑侄倆,卻早悄悄的離開客棧。

    此時,正坐在葉爍的督公府大堂之中。

    “督公,別來無恙啊。”

    陸宛英清冷的面容上勾起一抹輕笑,不輕不重的將茶盞擲在桌上,擡眸睨着葉爍。

    他臉上的紅腫未消退,該是那日被戚昭娘仨打的。

    “督公這般好臉面,怎會讓自己的臉受傷呢?元愷,還不將上好的金瘡藥奉上!”

    陸元愷聞聲從懷中掏出藥來呈給葉爍,後者面對陸宛英時全然換了副面孔,比看戚昭時,恭維多了。

    “不知陸大小姐也來了江南,是本督疏忽了,應是早早派人在外迎接纔是!”

    陸宛英雖不是什麼善茬,也不至於像葉爍那般,心狠手辣。

    至少對大吳百姓,她有她的身爲陸家人的底線。

    瞧着葉爍那副阿諛奉承的媚態,陸宛英心下一陣惡寒,饒是戚昭不動手,她也忍不住想給這油膩男一拳。

    “我今日來,也不是和督公客套的,江南糧倉一事,督公心知肚明。”

    陸宛英一手搭在桌上敲擊着桌面,葉爍強裝鎮定的擡手擦着額前冷汗,心下卻暗罵。

    陸家和太子統一戰線,他們不應該給自己想辦法嗎,怎的今兒個還上門來興師問罪了?

    陸宛英去督公府的消息,賀遂早已得知。

    彼時,他還在客棧中未閤眼。

    聽聞客棧有馬車的聲響,賀遂推開窗朝下望去,恰巧瞥見山芙扶着戚婉下馬車。

    “主子,京城有動靜了。”

    清和沉聲道:“那督公葉爍,恐是活不過今晚。”

    賀遂聞言轉過身,偏頭朝陸家姑侄居住的房間側側頭,清和頷首。

    “主子想怎麼做?”

    沉默良久,賀遂面上掛着一抹冷色,口中輕吐出幾個字:“推波助瀾。”

    清和心下了然,卻有幾分猶豫的看着賀遂,欲言又止。

    好一陣,他才道:“山芙,已歸屬於大小姐。若是被大小姐察覺……”

    “無妨。”

    賀遂擺擺手:“她對我早已諸多猜忌。”

    兩人即便在互相試探,卻沒有一人願打破現下的僵局。

    這種微妙的平衡,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至少,賀遂能肯定,再沒有捉到他確切把柄之前,戚昭不會輕舉妄動。

    “對了。”

    清和忽的想起了什麼:“醉金枝,出事了……”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戚昭就被吵醒。

    是戚明襄在門前拍門:“娘,娘!”

    “明襄,進來?”

    戚明襄推門而入,戚昭已穿好了衣裳,擡頭打理着小傢伙有些凌亂的髮絲。

    “一大清早,這麼急匆匆的,發生什麼事了?”

    “狗賊葉爍,死了!他的所有罪行都被公之於衆,傳言滿天飛!”

    好一個晴天霹靂!

    戚昭尚有些睏倦的精氣神瞬間清醒,眸色一凜,起身出了房門。

    客棧內,小廝們都在議論此事:“沒想到啊!督公竟然是這種人!”

    “怪不得江南這麼多年都不太景氣,原是有人動了民之根本!”

    “還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竟暗中查明此事,這才替江南拔出了這顆毒牙!”

    戚昭:???

    她滿臉寫着問號,叫來山芙一問,才知事情原委。

    “昨晚就死了?”

    山芙點點頭:“昨夜我去接二小姐過來,纔剛一回城,就得到消息稱督公府出了事,等奴婢趕到的時候,人已經嚥氣了。”

    戚昭一時說不出心下是什麼感覺,她和明襄明鎮拼命了幾次,小傢伙還掛了彩,到頭來還是給旁人做了嫁衣?!

    竟不想此前對葉爍說過的話一語成讖,他真成了吳兆的擋箭牌!

    瞧吳兆那副樣子,根本不像這般殺伐果決之人,怎的一夜之間‘忍痛割愛’,不但暗中派人殺了葉爍,還連帶着揪出好幾個與此事有牽連的朝臣。

    “那種人,死有餘辜!”

    戚明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張小臉上盡是陰鬱之色:“早該送他去見閻王了,多活了這幾日,便宜他了!”

    說完意識到自己失言,戚明鎮又有些心虛的打量着戚昭的臉色。

    擡眸瞥見緩緩走來的賀遂,戚昭只默不作聲的看着他。

    他,一定知道。

    “山芙,折枝,帶孩子們去喫早飯。”

    戚昭側身給二人使了個眼色,山芙和折枝便帶着兄妹三人下了樓。

    戚昭將賀遂拉回房間,她桌上還放着那本已經恢復如常的金瓶梅。

    “我以爲,你我至少在某些事上,是站在同一戰線的。”

    戚昭舉着手中的書冊,早已察覺出手感不對。

    花名冊,被調換了。

    手裏這本金瓶梅,不過是純純正正的古代小黃書。

    “賀遂,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戚昭察覺,賀遂心下微驚,他沒有直接回答。

    “我只是,不想你纏進那些亂事之中。”

    賀遂擡手搭在戚昭肩上,試圖去安撫她有些躁的情緒:“你聽……”

    一聲冷嗤,戚昭打掉賀遂的手轉過身去:“竟還是我誤會了,夫君原是爲我好啊!”

    她將那金瓶梅扔在地上,任憑窗外的風將之吹亂,現出讓人面紅耳赤的春宮圖。

    挽在頭上的髮簪應聲落地,質地上好的羊脂玉啪的碎成了兩截。

    賀遂目光凝在那髮簪的斷裂口處,不知怎的,心下竟莫名一緊。

    這玉簪,是他買來送給戚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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