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昭不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又冷了幾分:“賀遂,你先出去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微風從窗口吹進來,吹亂了她的幾縷髮絲,晃晃悠悠的掛在耳側,撩在女子疲憊的神情之上。
那是賀遂從未見她有過的疲憊與失望。
賀遂袖中的手緊了緊,心下竟不似從前那般波瀾不驚。
腦海中竄出一個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念頭,戚昭她,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賀遂彎腰正想將那髮簪撿起,就聽耳側聲音再次炸開。
“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戚昭睜開雙眸,面無表情的看着賀遂。
她同他之間,本就沒有情誼,一如這地上的昂貴玉簪,外表華麗卻不堪一擊,僅靠着一絲微薄的情意維繫。
本以爲,賀遂總歸是會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站在她這側,不想……
“好,那你先冷靜一下。”賀遂抿了抿脣,眸色幾動,終是退了出去。
氣氛異常壓抑,賀遂也察覺到了自己不對勁。
看到戚昭那副模樣,他心裏竟會感到一陣莫名的酸澀……
許是……自己利用她產生的愧疚罷了。
也罷,未來大計完成,興許他,會留戚家衆人一命。
房內,戚昭坐在黃花梨木的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她幾乎可以肯定,督公葉爍突然暴斃之事,一定有賀遂的推波助瀾。他的眼線遍佈各處,又怎會察覺不到葉爍將死一事?
不過,讓戚昭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讓太子撿了便宜,對賀遂那狗東西有什麼好處?
他若是大吳之人,無非爲奪儲君之位,他若是前朝大夏之人,幫吳兆做什麼?
怎樣都解釋不通,卻讓戚昭越發覺得賀遂城府太深!
沉思良久,頭痛不止,戚昭索性躺在牀上,赴大夢一場。
她着實,有些累了……
京城,富麗堂皇的鑾金大殿上,朝臣林立兩側,正開口恭維着吳兆。
江南糧倉一案已有結論,吳帝正拿着吳兆呈上來的摺子,邊看邊讚許不已的點頭。
“江南督公一案,太子殿下辦的可真是巧妙啊。”
“是啊,以雷霆手段迅速結了案子。這可見太子殿下的能力不一般。”
“殺一儆百,安撫人心,真真是個好計策!”
坐在最高處黃金盤龍椅子上的吳帝,正眯着眼睛聽着下面大臣的議論。
他倒是低估了吳兆,沒想到他出手竟如此利落!
“好,好!不愧是真的好兒子。”吳帝應着衆人的聲音嘉許。
下面的大臣立馬正色恭維:“都是陛下教導的好。有如此明君,臣等深感榮幸啊!”
阿諛奉承之聲不絕於耳,皆誇讚着吳帝和太子吳兆。
卻無人察覺,暗處,隱藏在珠簾後的眼睛中劃過一到精光……
朝堂上的消息,已傳至江南。
彼時,戚昭已經睡醒,聽山芙說着吳兆一行人邀功求賞,她心下氣惱。
將手中的茶盞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綠釉白瓷的茶盞與黃花梨木的桌子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真是可惜了。
江南糧倉一案,她本是打算將這份功勞給戚家留着,好讓戚騰在吳帝面前更得親眼,爲日後大計鋪路。
“娘,喫飯了。”
戚明襄推門而入,見戚昭面色不佳,料到是因爲督公之死一事。
身後跟進來的戚明鎮卻沉沉道:“他死了便死了,這不是大好事!娘還皺着眉頭做什麼?”
“明鎮。”戚明襄能猜的幾分箇中緣由,示意明鎮切勿再出口莽撞,撞在戚昭的槍口上。
戚昭也沒惱,只擺擺手示意兩個小傢伙先出去:“娘不餓,你們先去喫吧。”
兩人才剛轉身離開,巷生就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大小姐,這是老爺的來信。
戚昭微微頷首,接過信箋細細瀏覽,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暖意。
戚騰這老頭子倒是會心疼人,囑咐她好好放鬆,不要太在意糧倉之案。
戚昭長舒了一口氣,心下卻感慨萬千。
終究,還是親情來的溫暖。
戚騰在心中叮囑她案子既然結了,就帶着孩子們在江南好好遊玩幾天,可她現在哪有這個心情。
明玉的啞病不見絲毫好轉的跡象,那行蹤不定的神醫又不知去處。
立場不明的賀遂,躲在暗處虎視眈眈的太子一黨……
一樁樁又一件件的事,都像是千斤石一般壓在她的心上,令戚昭有些喘不過氣來。
偏陸宛英姑侄和戚婉兩個倒黴催的時不時來挑釁,戚昭無暇顧及,只想趕緊從這客棧離開圖個清淨。
她起身行至窗前,正盯着窗外的樹發呆時,山芙興沖沖的跑了進來:“小姐,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讓你這麼激動?”
戚昭回過神來,心緒已被那清風撫平了不少,神色又恢復了一貫的沉着冷靜。
“七皇子殿下託人來信,說是找到了神醫行蹤的下落!”
戚昭眸色一頓,眼中頓時浮現出一絲喜色。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起碼明玉的啞病有救了,江南走一遭也算不虛此行!
“殿下親自派了人來。一日後應該就能和小姐匯合了。說是那人會親自帶着小姐去尋找神醫的下落!”
山芙越說越高興,連聲音都不禁拔高了幾分,她是真真切切期盼着明玉趕緊好的。
站在樓梯拐角的兩個小傢伙並沒有離開,隱隱聽見房門內傳來的聲音,兄弟倆對了個眼神。
“七皇子?孃親同七皇子還有聯繫!”
戚明鎮一聽這消息頓時火大起來,卻被戚明襄按下!
“二弟,你冷靜一些,沒聽見七皇子是在幫孃親找能給三妹治病的神醫嗎!”
安撫了好一陣,戚明襄才拉着有些不情願的戚明鎮下樓,轉眼就看見在大堂裏站着的戚婉。
正一副看好戲的姿態,瞧着給明玉餵飯的賀遂。
“姐夫,我小侄女的病還沒好啊?”戚婉扭着身子走上前,正想上手去摸戚明玉就被戚明鎮一把推開!
“挑撥離間的壞女人,滾!”
“你個小兔崽子——敢!”
“你叫誰小兔崽子?”
戚昭的聲音從樓上傳來,那噠噠的腳步聲都帶着一股子威懾力,嚇的戚婉瞬間從閉嘴噤聲,硬着頭皮道:“你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