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戚昭正在養傷,聞言睜開眼睛,懶懶說道:“好歹還有她們一口喫的,想當年,她們可是要我跟三個孩子的命呢。”

    山芙將廚房送來的蜜餞擺放在她手邊,輕言細語地建議:“柯氏母女的確該死,不過奴婢擔心,長此以往,府中會有傳言,說您虐待她們母女二人,畢竟她們背後可是……”

    “我倒是低估了你,以前你在本小姐面前藏拙了不少時日吧。”戚昭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

    “山芙不敢,還請大小姐責罰!”

    見她眼中並無笑意,山芙急惶惶下跪。

    “本小姐就是要逼得她們窮途末路,若非如此,她們怎會聯繫背後的人?”

    “小姐的意思是……”

    “柯氏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招不來那八名殺手,她的背後,還有人。而那個人,可不如柯氏這般能輕易動的了……”

    那天晚上,戚府侍衛雖沒有在刺客身上搜出什麼,可戚昭卻從刺客腳上的靴子看出了端倪。

    那些黑色厚底官靴,一看便不是尋常百姓所穿。

    這些靴子多半都是宮中侍衛所有,柯氏一介女流,哪能使喚得動宮裏的人?

    再一聯想得罪過的人物,太子吳兆的身影便浮現了出來。

    戚昭沒有能耐扳倒吳兆,可這頓打既然捱了,效果就要用到最好。既然吳兆敢來招惹她,她便要逮着機會,狠狠咬下他身上一塊肉。

    有柯氏母女在,這機會,只怕很快就要來了。

    ……

    “這些東西,狗都不喫!你竟然拿來敷衍我!”

    柯如雲將碗掀翻,一口唾沫啐在了送飯老奴的臉上。

    老奴也不生氣,她在府中五十年,見慣了各種各樣的人,聞言只是擦乾淨臉,呵呵笑了。

    “你現在還不如狗呢,大小姐吩咐了,你若不喫,便千萬不要勉強,眼下年月不好,戚府外面的叫花子排着隊想喫呢。”

    說罷,她將那碗看不出面目的食物,收進了籃子裏。

    戚婉的肚子發出飢餓的叫聲,她有些着急地撲過來,想要搶奪食物,老僕卻轉身出去了。

    “娘!難道我們真要活活餓死在這裏?我不甘心!你說過要讓我做太子妃的!”

    戚婉晃動着柯如雲的胳膊,有些歇斯底里。

    柯如雲臉色蠟黃,短短几天沒有梳洗,數月掩飾不住的滄桑,在她臉上一覽無遺。

    可她渾然不覺,只是眯着眼睛,機械地重複着一句話:“太子不可能不管我們,我們這麼久沒跟他聯繫,他一定察覺出了什麼,他遲早會來救我們的。”

    戚婉失望地跌坐地上,尖叫着打破她的幻想,“沒用的!他不會來救我們的!現在別說是見他了,就算是見爹爹一面也是難上加難!除非戚昭那個賤人猝死在府裏!”

    柯如雲被她喊得心煩意亂,擡手一巴掌打過去。

    “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我就不信那賤人能一直走運,娘遲早能找到東山再起的法子!”

    話雖如此,可戚婉的話,到底還是在柯如雲心裏起了漣漪。

    太子那邊,她暫時是沒臉去求助了,京城之中達官貴人無數,還有誰能幫自己脫離苦水?

    咕嚕嚕——

    戚婉的腸胃唱起了空城計,她蜷縮在光溜溜的地面上,雙手捂着肚子抽泣。

    “娘,早知道,當初我就不去勾引那個皓月國王子了,那樣的話,說不定我早就當上太子妃了。”

    戚婉兀自後悔。

    皓月國?

    柯如雲眼睛一亮,“婉兒,娘有辦法了!”

    ……

    戚昭的傷好得七七八八了,能走能跳,倒是賀遂身上的傷還有些不妙。

    府中大夫時常都來問診,加上戚騰也關心得勤快,戚昭便沒將他的傷放在心上,仍舊每日去武館與練兵場兩頭跑。

    “姑爺,這是您今日要喝的藥。”

    清和將藥端上,一碗黑乎乎的液體,還未入口就泛着苦味。

    賀遂從牀上半撐着起來,“小姐何時回府?”

    “奴才也不清楚,不過奴才聽說,近日練兵場事務繁忙,想來小姐要忙到很晚纔回來。”

    “她倒是樂在其中。”

    賀遂冷哼一聲,等清和下去之後,將藥倒入窗前的盆景裏。

    他的傷早好了,只是不想惹人注意,才暗中裝病。

    本以爲裝病的這段日子,戚昭會心疼他,沒想到她早出晚歸,將他幹晾在府裏。

    到頭來,竟是他放不下她,守在家裏等她回來。

    賀遂打開衣櫃,取出一套不顯眼的衣服換上,轉身消失在屋內。

    近日天氣炎熱,練武場上訓練比起往日要更爲艱難,戚昭神色嚴肅地站在城樓之上,盯着下面的操練隊伍,眉頭越來越緊鎖。

    戚騰的副手,也是這次協助戚昭練兵的統領程實,早就看出了她的不悅。

    他心細如髮,只盯着隊伍細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問題所在。

    今日隊伍裏請假的士兵有些多,導致平日方方正正的隊形,缺了好幾個口子,那些沒請假的士兵,也都懶懶散散打不起精神,訓練的時候拉垮得很。

    “程實,去把花名冊拿來。”戚昭冷冷道。

    片刻之後,戚昭叫停訓練,站到了烈日之下。

    士兵們拖着步伐,有氣無力地聚集到她面前,其中還有幾個挨在一塊兒說笑的。

    戚昭眯起眼睛,一言不發,等着他們將話說完。

    程實出聲訓斥:“嘰嘰喳喳的有完沒完?這裏是兵營,不是菜市場!”

    聲音停止了,四周一片死寂。

    不過隊伍裏好幾個刺頭兒,全都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戚昭:“都說完了?沒說完的可以繼續說。”

    乾燥的風從練武場上刮過,烈日當頭,曬得衆人汗流浹背。

    有人心中煩躁,忍不住出聲頂嘴,“耍什麼威風?要不是看在戚將軍的面子上,誰願意看一個娘們兒在這裏狐假虎威?”

    此話一出,有人“噗嗤”一聲,幸災樂禍笑出了聲,其他士兵也三三兩兩跟着笑起來。

    程實臉色一變,大聲呵斥:“全都住嘴!是想領軍棍處罰嗎!”

    一個粗獷的嗓子叫了起來,“程統領,他們又沒說錯!我們軍營哪一個兄弟不是經過層層選拔進的隊伍?

    可現在倒好,上頭派了個女的來指揮我們,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懂什麼軍營之事?我看她生得白白嫩嫩的,倒不如回家伺候相公來得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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