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芙那張臉一籌不展,眼眸直垂。
戚昭一隻手輕輕地在桌上叩了叩,吳帝如此,還在這修復繡品的差事里加上了時間。
要麼,便是這朝外還有前夏朝餘孽未除乾脆。
要麼就是有什麼風吹草動傳入了宮裏,殃及了戚家。
不管是哪一種,這左右進退都是死的局面讓她很是不舒服!
“老爺說,小姐這次負傷本也就是爲了朝廷效力,既然這差事是柯氏請來的,小姐大可不必憂慮過重。”
山芙壓低了聲線,趴在她的耳畔小聲又喃喃着。
可——
戚昭凡事都是慣性以逆向思維去思考,她想的,自然和旁人不同。
現下,她根本不清楚究竟是什麼人背地裏推波助瀾,以至於讓事情發生到今天這般地步。
緊靠着陸家一己之力,完全難以撼動吳帝內心。
不然便是一開始吳帝便沒有信任過他們戚家,此舉,只是爲了給戚家扣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她恍惚一怔,漫不經心的端着水壺倒着茶。
一個走神沒注意到什麼時候手中的瓷杯早已倒滿了水!
熱水滾燙的溢了出來。
一隻大手飛速揚起,衣袖一甩彈起了瓷杯!
飛濺起的茶水滴,拉回了戚昭的思緒。
她這才反應過來。
賀遂拿着她的帕子,一點一點的擦拭着她胳膊上的水珠。
“世上最是難測帝王心,吳帝對戚家百般試探,只怕是信任早已全無,你心思亦然不在戚家,不如趁着禍事臨門之前,我們和離吧。”
戚昭定定的盯着面前的男人,面色凝重且低沉的說着。
緊攥着皓腕的大手一滯,那雙孤鷙的眸子裏神情複雜!
“你要休夫?”賀遂脣角扯起弧度,輕蔑笑着反問道。
“你走吧,戚家,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帶着孩子離開,我自會有法子善後。”
她一句一頓,極度認真的說着。
賀遂將她衣袖拉好,漫不經心的迴應道:“既無心與我共白頭,又何必當初招惹了我,現在後悔?遲了。”
“你!”
戚昭有些許嗔怒。
仔細又一回想,確實是‘她’先招惹的賀遂沒錯!
當下局勢緊張,牽一髮動全身。
“道不同不相爲謀,和離也是遲早的事,爲了孩子,你好好想想吧。”
這一次,換做戚昭拂袖起身離去。
在屋裏躺了幾天的她,竟是不知滿院兒裏的金桂何時一夜綻放。
滿院浸着異香,嗅着便叫人覺得沁人心脾。
戚昭站在那顆桂樹下,靜下心來反覆思索着那日與祁天道交手的一幕幕。
從戚騰的語氣中可以聽得出,那日,她可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照着那祁天道的身手,更是不可能讓她短短几日迅速恢復……
難不成這其中還有端倪?
打了一場假架?
整整一日,永寧居里並未見着賀遂的身影。
戚昭竟還覺得心底空落落的。
三個小崽兒下了學堂第一件事兒便是直奔永寧居。
明襄體貼甚微的將自己手中提着的竹筐放在了桌上。
打開蓋子,裏面放着一碟一碟,賞心悅目的精緻糕點。
“怎的,想起給娘買這些小兒喫的零嘴兒?”戚昭笑吟吟的拿起了一塊杏仁兒酥遞到了嘴裏。
明襄撓了撓頭,低聲解釋着:“先前娘最是愛喫這些蜜餞兒糕點,不知何時起,不喜了,明襄問過府中丫鬟,最能哄女子歡喜的東西是什麼,她們說是蜜餞兒,孩兒便擅作主張的又買了些。”
“哄我?”
戚昭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明玉伸出了小手,也拿了一塊糕點塞到了嘴裏,含糊的喃喃道:“是他們說,最近娘瞧起來悶悶不樂的,所以想哄一鬨娘開心!”
聽聞明玉的話後,不禁讓戚昭爲之一怔……
她斷沒想到這幾個孩子居然心細如髮,觀察的這麼仔細。
“正好這幾日我能閒賦下來,不如今夜,咱們在永寧居弄點小燒烤?”
戚昭收拾起了情緒後,笑顏如花的看着這三個小崽兒提議道。
燒烤?
孩子們一個個的都有些懵了。
一個時辰後,從永寧居冒出的裊裊炊煙上升半空。
整個戚府都往外透着勾人的香味兒!
“這燒烤還真不賴,娘,沒想到你還有這般廚藝呢!”明玉笑的像吃了蜜糖一樣甜。
明襄和明鎮兩個分工明確,一個負責扇風看着點火,另一個則是負責將那些肉塊切好,遞到戚昭的手裏。
用馬鬢毛刷子沾了油均勻的刷在這些羊肉串上,火苗躥起,滋滋啦啦的作響。
戚昭慢慢悠悠的將手裏的鹽巴等物,撒上去。
“這原先是將士們西北征戰時,想出的喫法,雖說那時候環境是苦了點,但也得學會苦中作樂。”
她的話寓意深長。
從那副繡品來到了戚家開始,戚昭處處防範忌憚。
可是經此之前與祁天道過招之後,她察覺,不管自己怎麼努力不懈。
還是那一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早晚禍端大難臨頭時,她必然要教會家裏幾個孩子起碼的生存本能。
聽雪亭內。
戚騰仰起頭看着從永寧居方向升空的濃煙,透着香味兒。
貼身小廝前來稟報,“老爺,今晚上小姐帶着小公子他們在永寧居烤羊肉喫。”
他欣慰的撫須一笑,轉而朝着小廝擺了擺手,便又擡起了大手將那一枚黑子往前走了一步,“爲何做了,卻又故意遮掩不透露實情,反要引得昭兒誤會一場?”
與戚騰對立而坐的賀遂狹長的丹鳳眸中透着複雜的情緒,稍作一頓,他纔開口說道:“昭兒無礙便好,何須過多言語。”
“能夠說服寒光門配合做這一場戲,花費不少吧?”
“岳父大人慧眼如炬,錢……倒是並未花費多少,那寒光門雖是做的見不得光的買賣,但卻是對朝廷赤膽忠心,怎會勾結外黨。”
賀遂搖擺不定的遲遲沒有落棋。
這話更是值得引起戚騰的深思,“赤膽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