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嬤嬤欲言又止。

    老太后年事已高,經不起折騰,她從未騙過老太后,這一次,卻不得不違背良心,打算將祕密嚥下去,爛在肚子裏,永遠不要提起。

    “娘娘,老奴是在想,新皇登基,三日後陛下該來拜見您了,可您現在連身新衣裳都沒有,等明日陛下來看您的時候,怕會有失體統。”

    老太后一愣,原來是爲了此事。

    若是老嬤嬤不提,她都要忘記這一茬了。

    先前吳帝還好好的時候,也只是偶爾來看望一下她,因二人關係本不密切,所以也鮮少客套,老太后都是一身素簡的見面。

    但是這次不一樣,吳兆過來,會有史官跟隨記錄,將二人一言一行載入史冊,老太后爲了皇家顏面,也不能胡亂應付。

    雖然蒼老,但是保養的柔軟的手緊張的搭在老嬤嬤的手腕上,“快,你去一趟浣衣局找趙秀榮,讓她抓緊時間趕製一件衣服。”

    提到趙秀榮,老嬤嬤自然也是認識的,都是老熟人了。

    她露出瞭然神色,得令就要過去,突然停下腳步,不放心的回頭。

    老太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揮了揮手,“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時間不多了。”

    老嬤嬤躊躇道:“娘娘,老奴……不放心您一個人在這兒。”

    老太后不解她的意思,二人都在這兒住了那麼多年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這裏的一草一木,老太后就是閉着眼睛,也能摸清楚。

    她有些好笑的再次揮手。

    “別多想了,你怎麼越老越婆婆媽媽的,我有什麼不放心的,這個宮裏,還有誰敢對我不利?”

    老太后雖不理外事,但她貴爲一國太后,曾經也是榮耀一時的皇后娘娘,年輕時候享受了很多恩寵,以至於老了就不留戀那些東西了,反而想着修養身心,但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驕傲,她的身上,始終帶着皇家的威嚴和尊貴。

    換做往常,老嬤嬤也會理所當然的這麼認爲,沒人敢找老太后的麻煩,可那日在池塘邊聽到的對話,讓老嬤嬤十分不安。

    昔日太子如今的陛下,竟然對太上皇做了手腳,所以才得以繼位,若不然的話,他還只是一個被幽閉東宮的太子。

    足以可見吳兆的心性有多狠毒,連太上皇都敢算計,又怎能會真的將一個女流之輩放在眼中?

    對其他皇子來說,老太后是長輩。

    對吳兆來說,就不一定了。

    老嬤嬤就是怕這一點,所以不敢告訴老太后真相,按照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即便唸佛誦經了那麼多年,依舊會按捺不住找陛下算賬,爲太上皇報仇的,那無疑是死路一條。

    老嬤嬤心裏發抖,顫顫巍巍的再次將這個祕密吞嚥下去,不敢再提及哪怕一句。

    戚府。

    “呼”地聲音,響徹整個院子。

    長棍裹挾着風聲,耍的虎虎生風。

    戚昭一身勁裝,眉目凌厲,看仇人一樣,幾個招式下去,忽然一個側身,長棍從她身後以一種刁鑽的弧度耍過來,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打向粗壯的樹幹,樹幹被打的嘩啦作響,光禿禿的枝椏,竟然發出斷裂聲。

    折枝嚇得手裏端着的茶水都撒了一地。

    戚昭卻紋絲不動,幾個回合之後,她才微喘的收回了長棍,一旁的小廝想要接過去,卻見她看也不看,隨手便往旁邊一扔,那長棍赫然的插在了樹的旁邊,筆直的宛如被種上去的一般。

    那小廝倒抽一口冷氣,看向戚昭的眼神充滿敬畏。

    折枝擦了擦額頭上嚇出的汗珠,上前掏出一方乾淨的手帕給戚昭擦拭汗水,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誰惹得小姐生氣了?一大早您就在院裏耍棍。”

    戚昭深思的眸色這才緩緩回到現實,挑眉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折枝,納罕道:“你怎麼知道我生氣了?”

    她自打接手了戚家軍,自打賀遂帶着孩子消失,臉上便鮮少有除了嚴肅以外的表情,自認在外人看來是一副常年不變的面癱臉,如何能看出她生氣的?

    折枝老實道:“小姐忘記了?您心情好的時候喜歡練劍,心情一般的時候喜歡練刀,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練長棍,您好久不練長棍了,這回練了一上午,奴婢覺得,肯定是有人惹您生氣了,而且您還氣得不輕,是誰?誰那麼大的膽子,敢惹小姐您生氣?您說出來,奴婢去揍他!”

    折枝看戚昭被自己忍不住的逗笑了,雖然僅僅是一下,還形同與冷笑一般,她也覺得滿足,當下鼓足了勇氣,大言不慚的說。

    戚昭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看了看自家這個傻丫鬟,眼神頗爲玩味道:“如果小姐我說,那個人是皇帝呢?”

    “皇帝?皇帝那也不能惹小姐您生——氣……”

    “說啊,怎麼不說了?”

    “……呵呵,小姐,陛下爲何會惹您生氣?您這幾日不是告假了嗎?一直沒有上朝,這陛下是怎麼逮到機會惹您不高興了呢?”折枝訕訕地說。

    她雖然一心向着自家小姐,絕無二心,但是畢竟從小土生土長的,對皇權有着無法撼動的畏懼,對皇帝更是有如天神一樣的光環,所以她不敢編排皇帝。

    戚昭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爲難她,“說了你也不懂。”

    戚昭嘆了口氣,面色凝重地看向遠方,風襲來,吹的汗溼的她冷颼颼的,便裹緊了衣服進屋。

    “這個吳兆,他的皇位來的未免也太容易了,我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他讓戚婉給吳帝下藥,當真只是爲了要殺了他嗎?還有別的什麼,我一定是漏掉了……”

    戚昭一邊泡澡一邊苦思冥想。

    忽然間,她想通了一件事。

    她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詔書!

    傳位詔書!

    上面的字跡是吳帝的沒錯,但是這不代表不能模仿,還有那個手印,若是吳兆趁着御醫過去之前,就強行拿昏迷中的吳帝的手指按了手印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就說得通了!

    繼位儀式已經結束,但是明日是新皇去拜見老太后的日子,按照吳國律例,老太后有權插手過問。


章節報錯(免登陸)